大庆有种流行歌曲里说的“痛并快乐”的感觉:他为了不让两个女人累着,承包了家里所有的洗衣做饭之类的事情,他身体虽累,但心里美的不行,因为纺织厂医院的一位妇科老中医给二女把过脉之后告诉他们,小花怀的是女孩儿,王楠怀的是男孩儿。大庆即将在夏天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了,而且是按字的比划,女孩在前,男孩在后。
大庆的母亲三月份就从老家赶了过来,给两个将要出世的孩子准备小衣服、小被子。老太太告诉大庆,等夏天他妹妹放暑假了,让他妹妹过来照顾嫂子,也能让一家人松快松快。小花毕竟是大庆明媒正娶的妻子,老太太对小花的关心让王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王楠脸上从来不敢表露什么,每天依然按时上下班,偶尔借口出去遛弯,陈有德也关照她和小花一起去,让大庆陪着。虽然搬得离大庆近了,但由于陈有德对两个孕妇照顾有加,使她和大庆再也没有了独处的机会。王楠对爱人的占有欲让她烦躁不安,她喜欢让大庆抱着她,看着大庆轻轻抚摸她的肚子,兴奋的听着来自未来儿子的声音。
王楠借口找厂领导沟通一些事情的机会,将大庆约到了他们的“爱巢”,一番云雨过后,王楠幸福的枕在大庆的胸口,轻轻的说:“你都快当爹了,整天就知道瞎忙,也不说给孩子起个名字。”
大庆听后微笑着说:“我其实早就想好了,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你说。闺女以后就叫陈平,儿子叫陈安,你说好不好?”
王楠听后,眼角悄悄的留下了两行眼泪,她知道大庆为什么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大庆是为了想让两个孩子以后的命运不像她一样遭遇那么多灾难,她静静的擦拭了一下眼泪说:“名字倒是挺好,我也喜欢平安的祝愿,但是女孩叫陈平不好听,儿子叫陈安也不好听,换换吧,儿子叫陈平,女儿叫陈安。”
“你说的对,儿子叫陈平好听。”大庆边说边帮王楠擦了擦眼泪。
“我真想每天晚上都能躺在你怀里,你不知道,白天上班忙着没什么感觉,下班回家,干爹和小花陪着说话、吃饭也没什么感觉,可是自己一个人一回了屋,就感觉空落落的。你和小花的房间跟我的房间就隔着一堵墙,墙东边是我的床,墙西边是你俩的床,我都不愿意挨着墙睡,挨近了就能听见你俩胡折腾,你是不是故意搞那么大声的?”王楠哀怨的说着心事。
“你看你,我和小花都好久没有过了,你是幻听了吧?咱去医院检查检查吧,不会是有什么听力问题了吧?我跟你说啊,我自从干了公安之后,去市图书馆办了个借书证,我看了很多关于刑侦和犯罪心理方面的书,我也懂好多心理问题,虽然咱们国家医院不看这个,但是我觉得人家外国人书里说的没错,心理问题也是一种疾病,不能忽视。”大庆用他自认为专业的知识严肃的说着。
“你才有心理问题呢!我就是听到了,你就是故意不承认!你还冤枉我有问题,你怎么现在变这么坏了?”王楠娇嗔着拍打着大庆说。
“呵呵,不闹了,不闹了,你有没有发现,你自从怀孕之后,皮肤比以前更好看了,都晶莹透亮的,看的人都想咬你一口。”大庆岔开话题安慰着说。
“你咬的还少啊?”王楠羞红着脸说。
“我不是忍不住嘛。大夫说了,你们平时别累着,但是要多走动,以后好生。咱俩别躺着了,出来时间不短了,抓紧溜达着回去吧。”大庆忙止住了王楠的话,催促着赶紧回去。
大庆很怕王楠跟他提小花,这种禁忌的爱情里,每一个细节都让人难以启齿,不得不回避。大庆对于小花的了解要比王楠深刻的多,在他心里,小花虽然是个农村女孩儿,但对于自己的爱情,她有着老母鸡一样的保护力,无论对手是老鹰还是毒蛇,她一样要炸着翅膀跟对手斗个不死不休。
大庆有一次听小花说:王楠姐看你的眼神有点怪,怎么让人感觉你不光是孩子干爹,还是姐的“干丈夫”呢?王楠姐人虽漂亮,但命真不好,够可怜了,你可别趁着帮姐的机会占姐便宜,让我知道你要是有这样的想法,看我不收拾你!小花的话让大庆有如五雷轰顶,他预感自己最怕的事情可能就要发生了,惶恐的坐立不安,他害怕四下无人时王楠看他的热烈目光,忐忑于王楠想和他幽会时递给他的纸条。
大庆有一次陪着两个女人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小花的身体很好,胎儿也挺正常,可是王楠的身体却由于贫血,可能会导致胎儿早产,预产期前两个月的时候最好提前住院。王楠听了大夫的话,难过的有些头晕,站立不稳时大庆下意识的从一侧抱住了她,王楠赶忙慌乱的推开了大庆。大庆感觉自己也有些头晕,让大夫给他把了把脉,量了一下血压。
大夫检查完说:“你血压有点高,平时一定多注意,不要总情绪激动。你爱人身体条件不是很好,平时夫妻生活一定要节制,否则容易导致胎儿流产。”
小花听了大夫的话笑道:“大夫,这是我姐,我才是他老婆。你别乱点鸳鸯谱啊。”
大夫知道自己搞错了状况,不好意思的对王楠说:“对不起啊。不过我说的话你也要注意,你和你丈夫一定要节制。”
王楠羞红着脸,呢喃的说:“嗯。”
小花怕大夫越说越尴尬,忙谢过大夫拉着王楠走了,边走边安慰王楠:“姐,大夫不了解情况,你别在意啊,回去以后你多休息,销售科的事我也能应付一些了,你能少操点心就少操点心吧。”
王楠叹了口气说:“去年咱们虽然就干了几个月,可是年底也挣了不少,咱都是万元户了,兴奋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好了,这可是咱两个女人闯出来的,我也总算是扬眉吐气一回。年初的时候我对今年的销售信心十足,可是你不知道,那些国营服装厂的客户是在是太贪心了,嫌咱们价格比南方布贵不说,还明目张胆的管我要回扣,说不多留些好处给他们,明年就不跟我们签合同了。我这身体都是着急闹的。”
小花去年年底的时候,看到王楠作为承包人收入颇丰,有些嫉妒也有些欣慰,嫉妒的是王楠可以几个月就挣好几万,自己干到退休也挣不了这么多钱,欣慰的是这也算老天爷给这个苦命的女人物质上的恩赐和补偿吧。小花每天和王楠在一起工作,知道王楠的辛苦和不易,每天要处理很多客户的不满和刁难,又要去厂里各个车间协调生产进度,还要和厂领导反映各种问题。形形色色的人们看着这个怀着强奸犯的种儿的女人,素质高点的知道说话委婉一些,素质差的荤话连篇。有些话小花听了都受不了,可是王楠却泼辣的应付自如。
小花感觉王楠自从怀孕之后性格变化了很多,不再像从前那样郁郁寡欢了,脸上笑容多了;也不像以前那样不愿意接触人了,她都能主动找张宏宇反映问题,沟通销售情况了,还能心平气和的和周正平说不要再偷布了;更不似以前一样看到爱嚼舌根子的老娘们就躲着走了。起初小花觉得王楠是再次遭遇侮辱后,精神出了问题,可是陈老爷子却说:王楠能够正面面对生活了,这个柔弱的孩子变的坚强了,所有的挫折与坎坷都成为了她成长的动力,我都佩服她。
只有大庆知道王楠真正变化的原因:闲话存在于别人的嘴里,幸福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没有谁比王楠自己更清楚流言蜚语有多么的可笑,她甚至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孩子,一个合法的孩子,愿意给那些无聊的人们再制造一些话题。
怀孕的女人是母爱的源泉,是自带神圣光环的天使,孕育生命的时刻,让智慧的女人活得更加透彻了,更加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王楠就是这样的女人,少年时就被异性追逐的骄傲情怀早就被她丢弃了,美丽带给她无数异性关心的同时,也带给她更多的非议,她深刻的理解了“女为悦己者容”的观点,女人独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分被她悄悄的收藏了起来,她要把这些留给属于她和大庆还有未来的孩子独处的时光。
王楠听了医生的嘱咐,再也不敢和大庆胡天乱地的瞎折腾了,她清楚的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胎,她甚至狠下心跟大庆说:如果憋不住了就去折腾小花吧,我不嫉妒她。
大庆当了副所长以后,分局始终没有给他们所里派指导员,他就这么一直代理着,去分局开会、给民警们布置工作、接警出警,每天想着自己即将出生的儿女,开心的忙碌着。
有一天,周正平找到了他,抱歉的说:“陈副所,谢谢您以前帮我们瞒事儿,以前我们月月给您孝敬,可能以后就不行了··以前买布的单位从来不计较少一点儿的事儿,可是现在全国各地纺织厂多了,布也敞开供应了,好多地方都和阳江一样,买布再也不用票儿了。王楠跟我说,很多收货的单位因为布长不够,都投诉到厂里来了,我们库房的人合计了合计,以后不干了,总不能因为这个丢了饭碗不是?”
大庆听周胖子能这么说,觉得他终于长觉悟了,微笑着说:“见好就收没什么不好,能进能退、能屈能伸也是你的本事,好好上你的班儿吧,以后有事就来找我,不用客气。”
周正平见大庆没有因为收不到钱而为难他,喜笑颜开的说:“谢谢您理解,谢谢您理解·我确实有点儿事想麻烦您·”
“什么事儿?”大庆好奇的问。
“现在我除了工资也没什么进项了,以前手上有闲钱,大手大脚惯了,猛的没有了还有点不习惯,我想托您跟张彤说说,能不能让我晚上去他们那里挣个零花钱,要不我这日子过得实在是紧吧。”周正平嬉皮笑脸的说。
“他们那里都是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儿,你能干了?”大庆怀疑的问。
“有什么呢?怎么就干不了啊?我就喜欢干这个·”周正平自我陶醉的说。
大庆心想:这个老家伙估计是喜欢伺候漂亮姑娘才是真的,老没正形的东西,肯定是喜欢到小舞厅里听墙根儿。他犹豫着说:“我去和张彤打个招呼到是没问题,但是我提前说好,要不要你需要让人家自己定。”
“谢谢陈副所,谢谢陈副所·”周正平点头哈腰的谄媚着笑道。
大庆晚上陪二女遛弯时,顺道去了工人俱乐部,跟张彤说了周正平想来帮工的事,张彤无奈的说:“您让他来试试吧,说实话,连我都看不上周胖子这号人,他就适合去女澡堂卖票,或者去黑窑子里当个大茶壶。”
“你还挺了解他,没听说过你们有什么交道啊?”大庆感兴趣的说。
“跟您讲个笑话吧,纺织厂以前的武厂长,您知道吧,为了支持她老婆的工作,第一个做了结扎,人家是厂长,没人敢笑话他,但是也没什么人响应号召,大老爷们谁愿意做那个啊。您猜猜谁是纺织厂第二个去结扎的?”张彤坏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周胖子?”大庆猜测着说。
“不是他还能是谁?第一个跑到医院捧厂长臭脚的就是他!不过他也算没白把自己扎了,前两年纺织厂把整个仓库的人都开了,就把他这个主任留下了,可能是当时武志学念在他俩同病相怜的份儿上留下的他吧。”张彤说完就捂着嘴乐的前仰后合了。
“这老小子不简单啊·”大庆感慨着说。
“您就让他过来吧,干不了我把他挤兑走就是了,肯定让他自己开口离开,咱不撵人。”张彤笑呵呵的说。
大庆听完,换了个话题说:“你们现在都是联防队员了,收入也不错,一定不要再干那些刀口舔血的事儿了,如果让我知道,决不轻饶。”
“陈副所,您放心,您赏的这口饭甜着呢,傻子才去冒以前那个险呢。我们老三现在在市里的工人文化宫开游戏厅,可来钱了,咱们家属区的好多小孩儿都跑去玩儿,我准备着把咱们厂的礼堂后台也弄成个游戏室,以后就又多了条财路,到时候少不了您一份儿。”张彤盘算着说。
“你自己看着弄吧,你有想法是好事儿,最起码让好多待业青年都有事儿干了,挺好,你忙吧,我还有事,走了。”大庆没有多说什么,打个招呼离去了。
大庆一边陪二女继续遛弯,一边想:古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的人不知道是鬼还是磨。钱啊,让人为了它而忙碌,让张彤这样好勇斗狠的人变的世故圆滑,让强子这样潇洒不羁的人变的奴颜婢膝,让张文清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变的诡计多端,让我·我该如何处理手里的这些钱呢?存起来?不行,存折让人看到了怎么解释?藏起来?又能藏到哪里去呢?花了?干什么能一次花了这么多钱呢?
小花见大庆愣着神儿走路,就快撞到电线杆上了,冲他说道:“哎!你这是怎么了?让什么把魂儿勾走了?你可别把电线杆撞坏了,家属区的人都指着它用电呢!”
王楠也好奇大庆在想什么,接着小花的话说:“神探亨特陈,你有什么搞不明白的逻辑推理可以跟我说说,别自己一个人钻牛角尖儿。不是我说你,你一个数到10就惦记脚趾头的人,别老难为自己。”
大庆被王楠逗乐了,笑着解释说:“我就是怕以后闺女生出来长的像我,以后都不好找婆家。”
“哈哈哈··”小花和王楠一起笑了。
“你也太会自寻烦恼了,长的像你,你担心,要是长的不像你,你还不苦闷死了?”王楠笑着说。
“长的不像我不就好看些了?我苦闷什么?”大庆不解的说。
“王楠姐,你坏死了,我们闺女肯定像大庆哥,以后肯定也能找个和他爹一样好的男人,丑点怕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我就从来不嫌大庆哥丑。”小花也打趣的说。
“只要你俩高兴,你愿意怎么糟蹋我都成。我算是服了女人的嘴了,我们所里两个管户籍的姑娘,一天到晚嘴都不停,就连吃饭都是吃一口说两句,屁大个事都能反过来倒过去说一天,本来一句话就能交代清楚的事,到了她们嘴里就能说成一百句,你想听明白她们的意思还要提炼一下中心思想,跟他们说话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大庆岔开话题对所里的两个姑娘发着牢骚。
“这说明人家喜欢你,愿意跟你聊天,你怎么就不懂风情呢?”王楠揶揄道。
“大庆哥,你说的姑娘多大了?漂亮么?你可不许对人家有什么想法!”小花嫉妒的说。
“行了,行了,以后我可不敢跟你提我们所里有女人了,明天我就找分局领导把她俩调走,给我换俩男的来,白天叽叽喳喳,晚上还值不了夜班,鬼才愿意女公安在派出所里干呢。”大庆接着发起了牢骚。
“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少瞧不起我们女的,我跟小花干销售,厂里效益又好、回款又快,厂领导都表扬我们,说我们养了半个厂呢。”王楠装作生气的说。
“王楠姐可厉害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王楠姐现在都是万元户了。”小花凑到大庆耳边小声说。
“你俩别当着我的面腻味,还说起悄悄话了,你俩跟我就没有秘密,再说悄悄话我可就把晚上听墙根儿的话拿出来臊你们了啊。”王楠对小花的行为不满道。
“姐,你坏死了,你坏死了。”小花羞红着脸说。
“老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觉得用不着仨,俩就够了。”大庆无奈的说。
“大庆哥,你有没有觉得你变了,自打进城以后,你话多了,嘴贫了,不像以前在家的时候就知道闷头干活儿了。”小花乐着说。
“我也得进步嘛,现在当了副所长,有时候我可为难了,所里比我小的一个都没有,有些人给群众办事拖拉,我都不好意思说他们,更别提训人了,我是不会板着脸跟同事说话,老所长为这个批评过我好几次了。”大庆接着小花的话题,引申着说。
“干工作比的是能力,要是都按资排辈儿,那就该找全国岁数最大的人当****了,有志不在年高,你就踏实干你的工作就行了,别想那么多杂事。”王楠开解着说。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老所长再有两个月就该退休了,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来一个这么好的领导。冯建新就特别羡慕我有这么好的领导,他们所里的人际关系复杂的很,每次听他讲起他们所里乱七八糟的事,我就害怕有一天我们所也变成那样。”大庆担忧的说。
“你呀,没事找武局长吃吃饭,多跟人家学学,哪怕是张宏宇呢,跟他们多聊聊天,能开阔眼界。先声明,我不是想教你趋炎附势,张宏宇的家庭背景很深,多跟他接触接触对你以后有帮助。”王楠替大庆谋划着说。
“张厂长挺有本事的,去年刘厂长出事儿那会儿,人心惶惶的,纺织厂这里多乱啊,张厂长来了没多久就把各方面都理顺了,工人们奖金也多了。今年厂里又添了几套进口设备,成品虽然贵,但是供不应求。美中不足的是,听说没钱盖楼了。”小花也对张宏宇评价道。
三人聊着天,不知不觉走回了家,大庆盘算着自己是不是也把手头的钱拿出来做个买卖,这样也好把这堆烫手的钱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