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自私无法凝聚
作者:沙鲲      更新:2020-05-06 02:50      字数:4853

胡永刚一跛一跛的沿着建材市场前的马路走着,同一大早就开门营业的小老板们打着招呼,他除了负责收房租以外,还要调解商户的关系,谁门前的空地多占了,谁背地里抢别人买卖了之类的琐事。

有一次,一个商户怀疑隔壁的同行半夜里给自己的水泥泼了水,便纠结了一伙地痞流氓来找邻居算账,胡永刚闻讯赶来时,只跟流氓头子说了一句:“这是老子的场子。”流氓们便灰溜溜的走了。自此之后,建材市场的人们都对他礼敬有加,再没人敢背后喊他瘸子了。胡永刚也凭着自己的处事公平,逐渐赢得了商户们的赞誉。

“大孟,你这是进的什么沙子啊?怎么这么细?”胡永刚问一个商户道。

“河沙底子,就这样。”商户遮遮掩掩的说道。

胡永刚抓了一把闻了闻,又放在手里揉了揉,知是海沙,小声对大孟说道:“你最好掺点儿黄沙,砸了自己的招牌不要紧,别毁了我的市场。”

大孟见被戳破,忙低声向胡永刚陪着不是,说道:“我马上办,我马上办。”

“我不让你卖,你就不许卖,听到没有?”胡永刚威胁道。

“知道了,知道了。”大孟唯唯诺诺的说道。

两人正说话间,大孟的门前来了客人,客人对他俩喊道:“谁是老板啊?水泥怎么卖的?”

大孟看来人穿的气派,手上拿着中华烟,知道必是个大户,于是走上前小声问道:“您是自己家用,还是公家用?”

“这还有什么区别么?”客人问道。

“公家总押款,现在利息这么高,给公家跟给个人不是一个价。”大孟小声解释道。

“我是栢会乡那边云梦山别墅的,听说过吧?”客人说道。

“听说过,听说过,都是有钱人才能住的地方。您怎么称呼啊?”大孟赔笑道。

“我叫高玉清,你叫我高经理就行。”客人说道。

“您这是自己的买卖,还是给别人干呢?”大孟小声问道。

“自己的呗,这你都看不出来?”高玉清说道。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自己的要是现款现货,那就240一吨,要是工程完了一起结,我的买卖小,最多只能佘一百吨。”大孟说道。

两人正说话间,又来了一个熟客,向大孟喊道:“孟老板,50吨水泥,赶快装车。”

“您别管了,伙计们,马上给您装,您过来签个字就行了。”大孟说道。

熟客走到高玉清和大孟跟前,拿过大孟递给他的单据,大笔一挥签了字。高玉清看着这个熟客的单据上,水泥的单价写着:320。等熟客去盯着装车了,向大孟问道:“他的水泥质量好吗?为什么那么贵?”

大孟小声道:“他是市一建的,给公家办货,我们得把他们押款的利息和给他的回扣都算进去,要不然这交情就淡了。”

高玉清第一次干正经工作,发现这个活儿还有这么大好处,于是向大孟小声道:“我给你现款现货,你就按单价300算账,多的60是我的,懂吗?”

“懂,懂,您放心吧。”大孟说道。

高玉清和宏明建筑公司的几个人的长相,是大庆专门嘱咐过胡永刚的。胡永刚今天见终于等来了要等的人,忙向高玉清喊道:“老板,我们店里还有沙子呢,是不是给您一起送了?”

大孟见刚才还不让他卖货,怕砸了市场招牌的胡永刚现在反而转性了,也忙对高玉清说:“这个沙子的好处还能给您多让点儿。”

“那就一起装车吧。”高玉清麻利的说。

胡永刚怕海沙太容易看出来,嘱咐大孟,让他找人黄沙海沙掺着装,赶紧把这点儿玩意儿卖给这个不懂行的家伙。

大孟见这人现款现货的结账,于是把自己积压了一个月,有些受潮的水泥一起装了车。

张宏业曾经问过高玉清,对建筑工程了解多不多,高玉清拍着胸脯说道:“我是建设局子弟,打小看都看明白了。”就这样,张宏业把施工项目交给了高玉清。高玉清对自己被发配到偏僻的柏会乡很是不满,虽然这里景色宜人,可是没人陪他玩牌,他手痒难耐,时不时溜会市里玩几把。

砍树、平整地基的活儿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今天他来置办建材才发现,原来公司把这个肥差交给了自己,于是抱怨小了些,等装完了车,算了账,高兴的押着十几台拖拉机回了工地。

李文慧知道高玉清去了柏会乡,负责工程质量,心中不禁好笑,这个二世祖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宏明建筑公司的经理,看来这个公司里的人都跟市里各部门关系匪浅啊,只是可惜了,他们似乎不大会用人。

李文慧上班时接到了婆婆的电话,得知晚上高玉清回家,婆婆嘱咐她回去吃饭,一家人聚一聚,于是早早的回了家,梳洗打扮了起来,等到高玉清回来,一家人便去了惠风楼。

“妈,惠风楼我都吃腻了,这里现在是我们公司的,下次咱换个地儿,要不然走的时候他们该让我签单了,好像咱吃不起似的。”高玉清牛气的说道。

“你小子好好干,既然折腾建筑了,以后有的是业务给你们做,不过你可要把云梦山的别墅盯好了,那是形象工程,现在已经名声在外了,记住了!别再吊儿郎当的!”高书阳训诫道。

“听你爸的,收收心,该干点儿正经事儿了。”高玉清的母亲说道。

“山里夏天比市里凉快,过阵子再热点儿了,我就不回来了,在云梦山避暑了,等我们公司的别墅盖好了,咱也买一栋。”高玉清说道。

“做人做事要低调,别墅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去住的吗?太招摇了!”高书阳说道。

“我又不是挣死工资的,到时候我买,你退了休过去住,总行了吧?”高玉清说道。

“你们公司给你多高的工资?建一栋别墅光成本就十几万,更何况是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建,成本更高!你拿什么买?”李文慧不屑的说道。

“妇人之见,我管这么大一摊子事儿,就全靠工资啊?”高玉清撇嘴道。

“你们可是民营公司,你可别胡来,贪了占了那都是个人的钱,你们公司的两个头头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我警告你,你可别给家里惹麻烦。”李文慧说道。

“文慧,怎么说话呢?你就不能盼你丈夫点儿好儿?”高玉清的母亲说道。

“听文慧的,她说的没错,你们公司的雷铭和张宏业都是家世显赫的主儿,他们让你当建筑公司的法人代表,让你当经理,是对你有所图,你可要看清形势,哪天我退休了,你这个经理估计也到头了,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高书阳说道。

“不定谁卖谁呢!”高玉清自语道。

李文慧知道高玉清手脚不干净的事儿,故意激将道:“好处可以拿,但是也要你跟人家做了贡献的情况下,光吃不干可不行。”

“谁光吃不干了?你这臭娘们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高玉清摔了筷子说道。

“我就这么一说,你没有就没有,急什么?”李文慧有些得意的说。

“行了,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不行吗?一见面就吵架,还过不过了?”高玉清的母亲说道。

“过什么过?你看她整天给我摆的那张臭脸,明天我就跟她离!”高玉清有了自己的工作之后,感觉自己不该再受老婆的气了,硬生生的喊道。

“闭嘴!还不够丢人啊!”高书阳训斥道。

李文慧凑到高玉清的耳边,小声说道:“明天一早咱俩离婚去,你别喊叫了,我等这天都等不耐烦了。”

高玉清怒容买面,手中的啤酒不住的打晃,气急败坏的将一杯啤酒甩到了李文慧脸上,怒吼道:“滚!老子今天就不要你了!”

李文慧轻轻的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优雅的掏出包里的小镜子,对着看了看自己的形象,还算满意的站起了身,说道:“明天民政局见。”拎起小包走了。

高玉清的母亲看着李文慧如此无礼,劝儿子道:“什么东西?离就离,妈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高书阳看着老婆如此溺爱儿子,看着李文慧远走的背影道:“作孽啊。”

李文慧感觉自己自由了,只要明天和高玉清从法律上彻底了断,自己就再也不用被这家人束缚、奴役了,她一步一扭的在路上走着,哼着自己喜欢的流行歌曲,畅快的笑着。

大庆与刘辉的计划实施的很顺利,刘辉从常山省美术学院请了三个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告诉他们说:“这是省公安厅的大案,你们必须保证守口如瓶,消息一旦泄露,你们都会有生命危险。省厅不会让你们白干活儿,每人在这里呆半个月,省里给每人500元补助。”

一个半月以后,刘辉拿着三个学生画的素描画像找到了大庆,大庆比对着这些画像,仔细看了几遍之后说道:“这个人我有印象,他叫方琦,是新任市局局长的儿子,我逢年过节去他们家拜会的时候见过。”

“其他人没有见过或者认识的吗?您再仔细看看。”刘辉说道。

大庆又拿起这堆画像,挨个仔细审视着,看完之后说道:“没有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对你我下手的人应该是方琦指使的,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这个宏明实业都是些什么人啊?他们这么折腾,我的娱乐城估计也早晚被他们惦记了,张宏宇一家应该知道老蔡的事儿,要不然也不会挤兑的老蔡把自己的建材厂四成股份都给了他们,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抢我的娱乐城呢?”刘辉思索道。

“估计也是顾忌影响吧。老蔡毕竟是港商,虽然有点儿缩水,但人家确确实实是省里招商请来的,也确确实实被省里和市里待若上宾,把他的真实情况戳穿了,谁脸面上都不好过。再说了,你的娱乐城去年年初的时候还行,不温不火的坚持到现在,也是最近生意才好起来,他们没看上也有可能。”大庆分析道。

“那我怎么办?生意好了,他们再跟我使绊子怎么办?”刘辉问道。

“他们是求财,宏明实业下面的文化公司肯定有方琦不少的份额,要不然他也不能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既然选择了和宏明实业合作,说明方琦也是想掩人耳目,领导子女经商本身也是违纪,只要拿到证据,咱们应该也能牵制住他们。”大庆分析道。

“哎,都是为了挣钱,他们有他们阳关道,咱们走咱们的独木桥,你说他们路那么宽,为什么偏要来占咱们这点儿地儿?”刘辉心中不平的说道。

“独木桥往往都是捷径,原本河上就一坐大桥,国家让人们开放搞活了,你先跑上游架根独木桥,你就碍眼了,又不能不让你架,可别人又一时半会儿找不来你那么粗的木料,所以就打你的主意呗。”大庆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我就该跟别的个体户一样,摆地摊儿、修自行车、开杂货铺?不就是干点儿时髦的玩意儿嘛。”刘辉苦恼的说道。

“行了,别发牢骚了,想往前奔,咱就躲不过这道坎儿,能防咱就防,实在不行主动结交,但我可提醒你,千万不能做出格儿的事儿,别想着你们那种老一套的江湖手法儿。”大庆关切的说道。

“陈局,你就放心吧,我都俩孩子了,双亲也都硬朗,家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我才不会一时冲动跑去跟人家拼命呢。”刘辉笑着说道。

“现在他们的云梦山项目已经被套住了,咱们就等着看他们下一步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跟咱们犯拧,咱们也别招惹人家。”大庆琢磨着说道。

“我觉得我还是干点别的什么吧,单单弄这个娱乐城和游戏厅,我总觉得不踏实,原先您跟我提过,找找王坤,一块儿合计点儿买卖,说实话,我也不想驳您的好意,我真是跟他不对路。我仔细想过了,还是老蔡这人对我胃口,我还是出些钱,和他合伙儿弄那个住宅开发吧。”刘辉说道。

“你俩这一肚子心眼儿加在一起,一般人还真不是对手。也挺好,有主意就是好事儿。王坤现在给药厂跑货源呢,估计也没空儿折腾自己以前谋划的事儿了。”大庆说道。

“王坤是个干大事儿的人,当年我刚接手纺织厂销售的时候,跟他误会挺深的,要说不死不休都不过分,可是随着后来我对纺织厂情况的了解,再加上我父亲下台以后这几年的反思,计划外的销售真不是我能干的事情,他能干那么出色,我佩服他。哎,当初计划内的指标又不是咱能倒腾的……能混成现在这样儿,我知足了。”刘辉说道。

“别感慨了,都过去了。说正事儿,你有没有发现,宏明公司的问题在哪?”大庆说道。

“不好说,这个公司规模不小,个体企业很少见这样规模的,我没经验,摸不透。”刘辉如实说道。

“我也没弄过买卖,我没让你从做生意的角度分析,我是说这几个人,张宏业和雷铭,据我了解,前年发大水之前,都是在外省,他们和方琦的交集在哪儿?他们三人不像你和老张、老许,有那么过命的交情,他们纯粹是因为利益聚在一起的,只要让他们在利益上有了分歧,他们的同盟就会不攻自破!”大庆分析道。

“您说的我也明白,可是做着太难了,怎么让他们有利益分歧?”刘辉说道。

“高玉清!”大庆斩钉截铁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