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云梦山别墅的客户被宏明公司邀请去做主体验收了,一行人满怀期待的来到了云梦湖畔,客户想在夏天到来前住进去,在云梦山脚下享受一个凉爽的仲夏,张宏业想通过客户的满意,为这个标志性的住宅项目打一个广告,宣示宏明住宅开发公司的实力。
“张经理,那栋已经封顶的别墅是我的对吗?”客户指着一栋主体已经落成的别说说道。
“是的,您是我们公司第一位客户,也是我们最重视的客户,希望您满意的同时,能在您的朋友中为我们公司进行一下宣传,这里的美景风光是不容置疑的,能在这里拥有一栋别墅,绝对是身份的象征。”张宏业说道。
客户走进别墅一层宽敞的大厅,听着四周树林中的鸟鸣,惬意的想象着自己的别墅装修以后的样子。可是没过多久,他带来的一位随从走到他的身边,凑近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听后勃然大怒道:“张经理,我够信任你们公司的啦,你们要订金我就付订金,都不带讨价还价的,可是你看看你们盖的这是什么!”
客户说完,就见他的随从拿出了一个小榔头,对着浇筑好的立柱、房梁、楼梯分别敲了几下,立柱出现的小裂痕,房梁掉下了一块儿水泥,楼梯则凹陷下去一个拳头大的坑。
张宏业虽然对建筑质量的具体要求并不精通,但是常识还是有的,看到如此尴尬的场面,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瞪了陪在一旁的高玉清一眼,赔笑道:“可能有些疏忽的地方,我马上让工人修理,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不满意的地方,我们一并解决。”
“这是修理的问题吗?咱们先出去说话吧,我怕这房子塌了。”客户不冷不热的说道。
张宏业看客户连解释的机会也没给他,灰头土脸的跟着人家出了别墅,边走边不住的道歉。客户在别墅外的院子中站定,冷着脸说:“张经理,你们公司的具体情况我也找人打听过,可能咱们还有共同的朋友,可是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您公司的建筑质量我真的不敢恭维了,这样的房子我真的不能接受,如果方便的话,你们还是把订金退给我吧。”
张宏业不知道该如何跟公司的第一个客户解释了,他只好场面的说道:“我们的错,这样的房子确实不能交工,我会拆除重建的,您的订金我退给您,希望重建以后您能来参观,我真的不想因为今天的事给您留下不好的印象。”
张宏业愧疚的说完,目送客户离去了,待客户走远,他扭头对高玉清说道:“你该给我一个解释吧?如果今天的事情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社会关系,我照样送你去蹲大狱!”
高玉清浑不吝的说道:“张经理,这个事儿莫名其妙的,你让我怎么说?你之前也来看过,一直都挺满意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张宏业听高玉清说的也在理,心想是不是刚才那个客户用了什么手段,不想要房子了,刻意的刁难自己,于是转而和煦的说道:“这件事先到这里,等我回去找建筑方面的专家调查调查再说。”
高玉清看张宏业态度有所好转,也没有再继续强词夺理,跟着张宏业回了市里。
过了半个月,张宏业找的专家给了他答复:建筑材料有问题,水泥失效了、沙子也不是河沙,水泥沙子的比例也有问题,钢筋强度也不达标,简而言之,别墅和酒店都需要拆除重建。
张宏业看着手里的调查报告,一张忽青忽白的脸上,血管暴起,对着坐在一旁的雷铭道:“你招来的祸害,这下坑死咱们了。”
“娘的,高玉清这个王八蛋。”雷铭怒道。
“先把他找来对质一下吧,让杨蕾拿着费用支出去建材市场核对核对,我估计,要么是这小子让人坑了,要么就是他吃相太烂,脸都不要了。”张宏业说道。
“咱们都投了两百多万了,不管什么原因,他都脱不了责任,我生吃了他的心都有。”雷铭咬牙说道。
第二天,高玉清大大咧咧的来了公司,本想没心没肺的继续着自己混吃混喝的日子,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两位公安。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高玉清面对突然被戴上的手铐,歇斯底里的喊道。
“老实点儿!你涉嫌职务侵占、挪用公款等几项罪名,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两名公安严肃的制止了高玉清的喊叫,押着他上了等候在门口的警车。
大庆第一时间得知了高玉清被捕的消息,在他的精心安排下,建材市场的大孟主动找到了江北分局,承认自己给了高玉清不菲的回扣,但是却不承认自己的建材有问题。
“你为什么主动来公安局投案?”民警问大孟道。
“我不是投案,我就是来澄清一些事实,前两天我听说了云梦山别墅的事儿,我知道高老板从我这里进过货,所以必须来解释解释。”大孟说道。
民警又询问了些大孟的营业地址和销售情况之类的问题,留下了他带来的账册,便让他回去了。
雷铭和张宏业对于是否拆除现有的别墅各执一词,如果拆了重建,公司肯定要重新投入一大笔资金,就算后面一切顺利,这个项目很有可能也只是赔本赚吆喝,况且这笔钱一旦投机去,宏明公司就没有充分的资金来保证铜冶村的铜矿投入了,如果不拆,那就只能是暂时认赔,等铜矿的资产盘活了,再做打算。
就在两人的商议还没有定论的时候,梁栋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两位大老板,你们可把我们县坑苦了,云梦山别墅在市里宣传的那么牛,可到头来,你们干了些什么?熊到家了!那些盖了半片子的别墅你们都不用拆,过不了两年自己就塌了!你们把我们县的形象毁成什么了?”梁栋一进张宏业的办公室门,就连珠炮似的诉苦道。
“梁县长,你别急,我们正在商议这个事儿,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毕竟我们也是诚心诚意要和连城县长期合作的。”张宏业诚恳的说道。
“哎,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市里的领导不知道如何得知了这个事儿,已经批评我好几次了。”梁栋说道。
“我们会加大宣传力度,想法挽回名誉损失的。”雷铭说道。
“还是暂时别宣传了,会适得其反的,你们就把建筑质量弄好就行,要不然等天暖和了,来旅游的人看到现在的豆腐渣工程,口口相传,名声更臭。”梁栋说道。
“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一会儿我就联系施工人员,将现有的不合格建筑拆除。”张宏业保证道。
梁栋跟两人发了半天牢骚,反复叮咛、嘱咐,生怕漏掉什么细节,他已经干了五年县长了,为了连城县的发展已经绞尽了脑汁,可是五年来,除了县城的楼房多了些,道路宽了些,县政府的大门更加气势恢宏了,其他也就没什么能说出口的东西了。
1991年4月,新天地公司准备大干一番了,大庆、李文慧、刘辉、蔡嘉盛、张彤、许建设几人,在一致对外中赢得了相互的信任,他们决定:勇敢的走到一起,成立新天地实业公司,将建材厂、娱乐城、建材市场、即将建设的服装市场、住宅开发公司、建筑公司合为一处,共同归属到新成立的新天地实业中来,效仿宏明实业,把力量集中,用一个拳头打出去。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自于李文慧,这个聪慧的女人曾说:“我们可以没有像宏明实业的老板那么显赫的出身,但我们不能没有自己的骨气!要想战胜他们,光靠阴谋阳明还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在社会声誉上超过他们,让老百姓都知道我们这么一家民营企业,让税务部门知道我们每年为市里做多大贡献,让建设部门主动邀请我们参加招标,让所有觊觎我们的人都要掂量掂量,我们要让那些公子哥们知道,想对我们强取豪夺,你们的翅膀还不够硬!”
新的起点让新天地实业的每个股东都为之振奋,在新开建的服装市场工地上,“新天地实业王井服装批发市场”的大牌子显得格外醒目。陈家沟的建材市场也改换了大招牌,“新天地实业陈家沟建材市场”的大字印制在一个十米高的大广告牌上,来往的行人和车辆,距离三个路口的时候,就能一眼望到。工人文化宫那座三层苏联式建筑的楼顶,赫然立起了“新天地实业百合娱乐城”十个一米多高,金光闪亮的大铜字。
新天地实业的成立,也让他们的资金更加充裕了,本来刘辉想为云梦山的项目帮蔡嘉盛搞贷款的,看到宏明实业自己上钩了,也就没再惦记贷款的事儿。可是蔡嘉盛不这么看,他在股东会上说道:“银行方面我们需要多联系,不是为了现在贷款,是为了万一我们的资金出现了断裂时,我们能有一颗救命稻草,开会嘛,就是为了未雨绸缪,你们说是不是?”
大庆和李文慧非常赞同蔡嘉盛的话,对于经商而言,蔡嘉盛是众人之中阅历最为丰富的。
刘辉在股东们的授意下,找上了多年前曾坑过的银行行长关国军。
刘辉推开关国军的办公室门后,看着一脸迷茫的关国军说道:“老关,还记得我吗?”
关国军注视来人许久,猛地站起身,一拍桌子道:“刘辉!”
刘辉看着关国军惊愕的样子,笑着说:“你看你,紧张什么,咱俩又不是仇人。”
“失态了,失态了,你看我,哈哈,我是高兴,你别介意啊。”关国军乐呵着说道。
“我介意什么啊,以前让老兄难堪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就行。”刘辉说道。
关国军请刘辉坐了,看着这个办事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试探着问道:“你又是为纺织厂贷款来的吧?”
“我早就不在纺织厂了,对了,这是我的名片。”刘辉说着,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新天地实业副总经理。”关国军念到,念完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刘辉,继续说道:“贤弟不光一表人才,还年轻有为啊!”
“行了吧,我估计你还不知道我们公司是干什么的吧?你就别客套了……”刘辉慢慢叙述着自己的公司,把公司所有的实业项目一一介绍给了关国军。
关国军听后,诧异的问道:“那个娱乐城不是港商的吗?”
“你说蔡嘉盛啊?他就是有点股份而已,现在他也是我们新天地实业的副总经理,我们都在一个锅里吃饭,娱乐城主要是我管。”刘辉说道。
“我说呢,年前的时候我去看你们办的青年歌手大赛,还碰上春红小姐了,她还是那么迷人,我怕尴尬,也没敢和她打招呼。”关国军脸红着说。
“我知道老兄你爱玩儿,现在知道这是咱自家的买卖了,以后放心大胆的去,我请客,就当给年轻时的鲁莽赔罪了。”刘辉豪爽的说道。
关国军听了刘辉的话,轻声问道:“春红小姐也在你那里上班?”
刘辉看关国军始终迈不过小春红这道坎儿,也不知是当初一朝被蛇咬之后留下了心理阴影,还是确实惦记小春红,只好实言相告道:“她不用上班,她是老板娘……就是我老婆。”
关国军听后,不好意思的说:“你看我,实在是唐突佳人了,我真的没别的意思,老弟你别多想啊。”
“这有什么啊,我没结婚那会儿,比老兄你风流多了,现在嘛,我是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刘辉得意的说道。
“对了,兄弟你来,不是光找我叙旧的吧?”关国军说道。
“你这回真是把我看扁了,我还真就是找你叙旧来的,这是娱乐城的门票,我那里下午是茶馆儿,有文艺节目,跳舞的、唱歌的、说相声的,什么都有,晚上就是舞厅加卡拉ok,没事儿你就去歇会儿,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一起玩儿。”刘辉边说边掏出了一沓门票递给了关国军。
“你真不找我贷款?”关国军摸不清刘辉的路数,犹豫着问道。
“我们公司不缺钱,贷款干什么啊?欠银行的多别扭,不用还啊?”刘辉说道。
“哎,兄弟,你不知道啊,当初给纺织厂贷款,我也是受益了,要不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后来你也没再找过我,我就估摸着,肯定别的银行都抢着给纺织厂贷款了,后来这几年还真是这样,你是不知道啊,纺织厂都快资不抵债了,你一进门,我就怕你跟我说给纺织厂贷款的事儿。”关国军说道。
“莫名其妙,我才不关心他们呢,当年给他们贷款盖楼,弄了个鸡飞蛋打,那帮子烂人就他妈不配住好房子,想想我就来气。”刘辉说道。
“对了,说起盖楼来了,你们有住宅开发公司不是吗?我们行正准备盖五栋家属楼呢,一会儿我让他们把相关的资料拿给你,到时候你找几个陪标的,过来走个程序,顺便把几个营业所的装修一起弄了得了,最起码对你我还知根知底,比放给下面的人胡来强。”关国军说道。
“这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你放心吧,江东的区政府大楼都是我们盖的,建几个住宅楼都是小意思。”刘辉说道。
“你也不找我贷款,还来看我,惦记着我这点儿小爱好,我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不是。”关国军笑道。
“你就别来来回回的问了,我真不找你贷款,最起码现在我们公司也算是财大气粗的,我们不想欠别人钱。”刘辉看关国军总在旁敲侧击的问这个,肯定的说道。
“算我多心了还不行?”关国军说道。
“不说这个了,你老兄忙吧,没事儿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去我那里坐会儿。”刘辉拿着大哥大,潇洒的说道。
刘辉走后,关国军还是心里不踏实,这个曾经拿着自己把柄的人突然出现,让他内心焦躁不安起来,让刘辉盖楼,既是想封他的嘴,也是一种试探。刘辉始终不说贷款,让关国军更加摸不透他的来意了,关国军只能不住的暗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