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献完血,本想等着小花一起下班,接孩子回家,可是却躺在医院的候诊椅上睡着了。小花听同事说了大庆来献血的事,叫醒了他,让他先回家,自己去接孩子了。
大庆回到家,看着忙碌了一天的王楠先回来了,强装热情的给了她一个拥抱。王楠知道大庆敢这样,肯定是家里没人,激烈的亲吻着回应他。片刻之间,心思细腻的女人便感觉到了大庆情绪上的不对路。王楠看着大庆布满血丝的眼睛,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今天在文化宫看了很多死人,心里难过。”大庆便解释便掩盖着说道。
王楠拍了拍大庆的后背,轻声说道:“去睡会儿吧,等会儿饭做好了我叫你。”
“不了,我单位还有事,你做饭吧,等小花儿回来你跟她说一声,晚上我要在单位加班,回不来。”大庆想一个人静一静,编了个借口说道。
等王楠点了点头,大庆下楼开着警车上了路,恍恍惚惚的沿着江边兜着风。当大脑的迟钝一点点出现,大庆知道自己不能再开车了,否则肯定会出事故,于是在江边停了车,给“耗子”打传呼将他约到了江边。
大庆坐在车里,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时突然意识到:今天这么大的事儿,收音机里没有报道。他打电话给家里,问了问王楠,电视上有没有报道今天的事,王楠打开电视,调到地方台,看了看说没有。大庆挂了电话,抽着烟思考着,如果市里想通过限制媒体传播把这个事压下来,方琦可能不会受多大打击,而自己为了报复方琦,却意外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良心何安?
“耗子”按着大庆的话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兴奋的说:“凡哥,这次方琦死定了,他再也没机会找我麻烦了吧?”
“不一定。你回去告诉玲玲,安生在家待着,烦了就买张火车票出门去,总之不能在新阳市里转悠。对了,你去文化宫广播室的时候没被人看到吧?”大庆嘱咐完问道。
“没人看到,我在文化宫办公楼的冬青里藏了很久,看着他们都跑出去抓奖券了,才偷摸溜了进去。还是您想的周到,让我在录音带开始的时候留五分钟空白,等我跑没影儿了,录音带才开始出声儿。这次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我都服死您了。”“耗子”崇拜的看着大庆说道。
“你没看到广场上的惨状么?”大庆问道。
“惨状?是不是我错过什么好戏了?我没敢在那里逗留,放置好录音机我就去找玲玲了。”“耗子”解释道。
“等你跟别人接触的时候会听说的,我不想回忆这个场景了。记着我说的,他们的奖券虽然出了事,但是方琦可能不会一下子垮了,你必须让玲玲小心。”大庆继续嘱咐道。
“哈雷都暂停营业了,汇宾旅馆也贴了封条,这样他还能起死回生?”“耗子”不敢置信的问。
“不好说。对了,这两天杨志家有什么动静么?有没有出现或者是跟纺织厂那边的朋友联系?”大庆问道。
“没有,他俩哪儿敢联系啊,跟着他俩的一伙人恨不得他们死在外面,谁要是有他们的消息,马上就去郑启明那里‘点’他们了。他们一走留下一堆买卖,光自由市场的管理费一个月就不少钱呢。”“耗子”说道。
大庆听了“耗子”的话,不禁想起曾经:当年张文清抢着领命去抓王刚,一枪把王刚毙了,他既立了功,还扫清了后患。如今的郑启明是不是也有这个念头?他干了那么长时间驻厂派出所所长,难免在这些年充当了杨志两人的保护伞。村民来举报时提供的画像一点也不像杨志和黄自立,很有可能是郑启明安排人刻意为之。如今被自己安排的举报者这么一搅和,郑启明要是怕自己不干净的事儿暴露,难免会在抓捕中再重现将人当场枪毙的一幕。谁给郑启明提供杨志和黄自立的线索,谁就有可能接受他俩留下的买卖。想通之后,大庆问“耗子”:“如果你知道了杨志两人的落脚点,你敢不敢去找郑启明‘点’他俩?”
“告诉您不就行了?找郑启明干什么?”“耗子”不解的问。
大庆瞪着眼说:“别问那么多了,里面有些事儿说了你也不懂。最好也别知道,知道多了都是祸害。”
“凡哥,我听你的,我就服你。”“耗子”锤着胸口说道。
“杨志和黄自立也不傻,他们估计也能想到别人为了抢他们的买卖会干什么,很有可能会让晶晶想办法回来联系玲玲。我出钱,你去买个大哥大,如果有人打玲玲的传呼,你就让她拿大哥大回电话,不要出去找公用电话。”大庆说道。
“不用您的钱,凡哥,我有钱,虽然不是什么大款,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再说了,玲玲也有钱。”“耗子”拒绝拿大庆的钱,因为他知道,这都是为了自己两人好。
等“耗子”走后,大庆看着传呼机上刘辉打来的十几个消息,给他回了个电话:“辉哥,我现在说话不方便,一会儿我去娱乐城找你,见面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刘辉上午在家睡懒觉,错过了大庆设计的“精彩一幕”,下午知道的文化宫的事儿后就一直再给大庆打传呼,但是大庆既要处理现场情况,又要给领导汇报自己看到的事情过程,还要写事件经过的情况说明,根本没心思给他回电话。刘辉就这样一直兴奋的等到了晚上,才接到了大庆的电话。
大庆将警车停到了距离娱乐城稍远些的地方,绕了个弯,避开了尚有人在清理的文化宫广场,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进了娱乐城。刘辉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看到大庆来了,领着他从后门进了一个包房。
大庆看到房价里摆满了各色酒水饮料,好奇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还有人来?”
“方琦这次倒大霉了,你说谁给他来了这么一手啊?真够狠的,不过也大快人心,来,咱们庆祝一下。”刘辉不知道今天的戏码是大庆导演的,他也不曾看到白天骚乱后的血腥场面,只是激动之余想找大庆一起庆祝一下这个“头号敌人”的垮台。
大庆对于自己成功算计了方琦并没有多少兴奋,他对自己的计谋导致了这么多无辜群众的伤亡感到十分的罪恶,面对刘辉的兴奋表情,他打开一瓶啤酒,一口气喝掉了整瓶,缓了口气说道:“方琦他爹肯定是好不了了,方琦怎么处理还不知道。我接近了他那么久,局里的领导都看在眼里,估计我也会被打上方琦同党的标签,哎,祸兮福之所伏,我这是还没主动杀敌就自损八百了。有什么可庆祝的啊?”
“你想的不对,我跟你说啊,方琦不倒,早晚算计娱乐城的生意。就是有老蔡做幌子,也不是长久之计。方琦没了,前路一片平坦,咱们想奋斗就可劲儿折腾,想歇会就放心的出门玩,就是睡觉你都觉得踏实。”刘辉说道。
大庆又打开一瓶啤酒,一口气吹光了整瓶儿,缓缓说道:“方琦是影响不了我的睡眠了,可是你没看到白天的场景。我现在一闭眼就是那些因窒息、踩踏而死的狰狞面孔,他们在我脑子里比方琦可怕多了。”
“他们也是自作孽,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都听人说了,你说他们要是不贪心,能上这种当么?有人给他们说破了奖券的阴谋诡计,他们不从正规途径讨说法,还一窝蜂的疯抢那些奖品,最后搭上了自己的小命儿,怪谁啊?要怪就怪自己贪心不足!”刘辉说道。
大庆不想再谈方琦的事儿了,看着一桌子的酒,他只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让自己尽快忘掉那一张张做梦都会来向他讨命的狰狞面孔。他举杯对刘辉说:“你说的对,来,干一个,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刘辉喊来了几个会唱歌的公关小姐,陪着两人痛饮着……
新阳成立了一个应急处置小组,负责给这次骚乱善后。处置小组给主办方责任人方琦开出了巨额罚款,用以应对死者的抚恤和伤者的医疗。在方琦父亲的请求和新阳市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下,市领导取得了省里的支持,媒体也没有对这件事做任何报道,相关的影音资料也都做了相应的销毁。
强子第二天交代完情况,就被单独关了起来。方琦第三天从市局出来,在专案组人员的陪同下凑钱去了。方琦为了保住一年来弄奖券挣的钱,想联系有能力的朋友接下他的宾馆、歌舞厅、游戏厅,做出一副家财散尽的姿态,可社会上有些头脸的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现在的方琦不敢对警察讲出自己怀疑的“广播事件”的始作俑者,因为这些人如果被警察找到,自己在奖券销售中的“花活儿”就暴露了,自己的隐性财产也会被警察盯上。他想见强子让强子也承担一部分责任,可是专案组不同意。跟人家说强子出的主意吧人家又不信,他也拿不出证据,解释多了难免会给自己带上诈骗的帽子,他只好咬着牙一人做事一人当了。
大庆也接到了方琦的求助电话,电话接通后,大庆听到方琦的声音,诧异的问道:“老板,你没事了?”
“没时间解释了,我时间不多,你能帮我找人接下我经营的几家旅馆和歌舞厅么?对了,还有文化宫那里一家游戏厅。”方琦并不知道大庆和曾经的“百合游戏厅”之间的关系,当初也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拨,单方面的觉得大庆是针对他,才一时冲动安排了那次对大庆的“交通意外”。但这一切似乎并没有机会和大庆坐下来深聊了。
大庆听了方琦的话,谨慎的分析了一下,为难的说道:“我也不认识什么大老板,况且说实话吧,大老板哪里敢碰您现在的买卖啊?就是找人接手,恐怕人家也拿不出多少钱来。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买卖。”
方琦用略带请求的语气说道:“不用都找一个人接,分着卖出去也一样。那些地方都是租的,看着规模大,其实没什么玩意儿,正常转让估计也就两百多万,现在能糊弄五十万都是一大关了,离市里开的三百万罚款还差的远呢,我不动老本是不可能了。”
“给我点时间,我尽力吧。”大庆做了个模棱两可的保证,安慰了方琦几句话后,挂上了电话。
大庆沉思着:按着方琦的家底,三百万不是什么大数目,根本用不着变卖自己的生意,他如此做法只能说明一点,有一笔数额巨大的钱是不能曝光的!如果让他保住了这些钱,等事态平息之后,方琦一旦再次做大,如果“耗子”、玲玲被有心人看到了,未免又生事端。毕竟在方琦的眼里,背后搞事儿的很可能是他们。
大庆到新天地找了一台打字机,自己学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打了一封匿名信:敬爱的市领导,我是一个参与了十几次奖券活动的人,因为手头没钱,每次都是看别人买的多,自己买的少。经过我的观察,他们每次至少印制两百万张奖券(如果能找到他们的印刷厂,可能会了解到具体数字),就算没有所有奖品都被市民抽走了,他们的获利也不止一千万。这些臭钱虽然肮脏,但是亟待救助的人们需要它。七月三十一日我也在场,后来参加了对伤者的抢救,看着躺在医院中痛苦的呻吟,我觉得我应该为他们请求正义,将这些不法分子的真实一面告知领导。
这封匿名信分别寄到了专案组、应急处置小组和市领导的信箱里。一个星期之后,专案组在方琦和他家人的住所里搜查到了三十几万来源不明的现金,匿名信中所说的巨额财富却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