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下午接到了许健的电话，知道了蔡嘉盛闪电公关了市领导，迅雷不及掩耳的拿下了纺织厂。大庆在电话里听许健的声音有些消沉，知道他心中这个算计周密的计划没能实施，对他自己来讲才是最大的打击。电话中安慰了许健一番后，大庆又电话通知了张彤三兄弟，让他们别因为合营的事不成产生什么消极情绪。

大庆想着找许健聊聊，可是许健却不接电话了，去到许健办公室和家里都找不到人。大庆无奈，担心着回了家。

大庆正拿钥匙开着门，电话又响了起来，他边拧钥匙边接电话道：“喂？”

“大庆，是我，晚上你有空么？过来鸿雁这边吧，跟武大哥还有我家小五、王坤，咱们聚聚。”张兰在电话中说道。

“你等会啊，我一会儿给你回过去。”大庆说完，挂上了电话。

李文慧正和小花在家里看电视剧《戏说乾隆》。李文慧看到大庆神秘的把电话挂了，心中不快道：“谁呀？接个电话还躲着，有什么秘密不敢让花儿姐知道？”

大庆解释道：“你就会在家里挑事儿，我是那样的人么？是张宏宇她二姐打的，她来新阳采访，喊我晚上去和武大哥、王坤他们一起吃饭呢，我是想先问问你们跟我去不去？”

小花说道：“我不去了，今天小李子给我闯祸了，我怕看见张宏宇尴尬，再说错话就不好了。”

李文慧眼见着小花把自己今天没留口德的事儿爆了出来，为了故意转移大庆的心思，凑到大庆身边小声道：“我发现你对大龄女青年特别有吸引力，你可要注意了。”

大庆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让李文慧给饶进去了，赶紧问道：“你说文慧闯祸了？到底什么事儿啊？”

小花白了一眼李文慧，说道：“让小李子跟你献媚去吧，我听着，看她能把这个事儿说出什么花儿来。”

“不跟你们玩了，真没劲，我还不是为你打抱不平啊？”李文慧对小花不满的说完，又冲大庆道：“你说说你，交的什么狐朋狗友？陈志强和郑丽丽什么关系？你都知道这么些年了，还帮他们瞒着，你这是害人害己懂吗？我不就是当着郑丽丽的面，揭穿她水性杨花的本质么？谁让她先拿话挤兑我花儿姐来着。”

大庆听明白了大概情况，对李文慧挠头道：“你怎么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张宏宇现在什么身份？这种丑事捂都来不及，你们还给人家家里添乱。这个火药桶谁点都行，就是不该咱们点。”

小花知道李文慧洗澡时是为了帮自己说话，她只是怪大庆不跟她说这个秘密，弄的自己以后在单位面对郑丽丽挺尴尬。她又不想李文慧真因为这个和大庆吵架，学着李文慧的强调道：“小李子，哀家困乏了，扶哀家休息吧，一会儿你去接平平和安安下学，让那个把咱们蒙在鼓里的人自己赴宴去吧。”

李文慧机敏的一笑，说了声“喳”后，陪着小花去了卧室，留下了大庆一人在客厅里发愁。大庆心烦的关了电视，回忆着下午在强子门口看到郑丽丽的一幕，他不知道郑丽丽是不是把李文慧的话说给了强子，也不知道郑丽丽会不会跟张宏宇摊牌，更不知道张宏宇在得知自己早就知道内情的情况下会不会跟自己翻脸。

大庆进了卧室，嘱咐小花好好休息，自己独自赴宴去了。一路之上，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郑丽丽和张宏宇恶言相向的一幕。大庆承认自己和张宏宇的友谊很复杂，但自己无论做过什么，都没有想伤害他的意思。出了这样的意外，张宏宇的家庭关系会向什么方向发展，会不会影响他的前程，都成了未知数。

大庆忐忑的来到了鸿雁大酒店，去到约好的包房，尴尬的发现张宏宇和郑丽丽早自己一步到了。

张宏宇笑道：“大庆，还是你守时，什么时候都提前二十分钟到场。”

“今天我老婆有点儿不舒服，我提前下班回家看她去了，要不且下不了班呢。”大庆解释道。

张宏宇关心道：“没什么大碍吧？”

大庆胡编道：“没事儿，她啊，背着我藏了两千多私房钱，上街买衣服的时候都被小偷顺走了，心里那个别扭啊，非让我想法把这个小偷抓住，好让让她出出气才行。”

张宏宇笑道：“你老婆行喽，大事面前不糊涂啊，丢了钱之后知道坦白事实，一致对外抓小偷，这也是不容易了。”

大庆对郑丽丽玩笑道：“嫂子，假如你是我老婆，碰到这个事儿怎么办？”

郑丽丽没好气的说：“别拿我假如，我不是你老婆。”

大庆固执的说道：“假如你藏了私房钱，而且是很大笔的钱，突然发现没了，你怎么办？你会跟宇哥说么？”

郑丽丽感觉大庆似有所指，轻声道：“我不知道。”

大庆暗示道：“你必须说，只有这样才能分清敌我。必须等抓住了小偷之后，两口子再关起门解决私房钱的问题。当然了，我是警察，我可以帮你们抓小偷，呵呵。”

张宏宇看大庆对郑丽丽的眼神有些异常，好奇道：“大庆，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似的。”

大庆正待解释，就见张兰领着武志学三人进了房间。急忙解释道：“宇哥，你们这些大领导就爱分析来分析去的，就事论事开个玩笑而已，你想多了。”

张兰玩笑道：“大庆，你还会开玩笑呢？我感觉你笑都不会，都有职业病了。”

张宏宇接话道：“当英雄就得严肃，你看过哪个英雄照片是傻乐的？”

王坤这时走了进来，对众人说道：“酒菜我都安排好了，马上就备齐，大家有没有什么各自爱吃的口味？我再吩咐后厨准备。”

武志学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总是让你破费，咱们主要是聚会聊天，吃什么都不重要。你别忙活了，赶快一起坐吧。”

大庆等王坤入了座，客气道：“坤哥，你平时都忙什么呢？”

王坤说道：“药品推广，很繁琐的，对了，听说弟妹马上也要称呼郑院长了，以后你可要帮帮我哦。”

郑丽丽敷衍道：“我们医院主要就是你们坤誉医药公司和胜联医药公司两家，你的业务员对我们医院的格局比我都熟悉，哪里用我帮什么忙。”

王坤客气道：“相互支持嘛，咱们这么近的关系，有什么需要出钱出力的尽管说，都不是外人。”

张兰打断道：“坤哥，咱别开口生意，闭口生意行么？你活得一点儿也不潇洒，自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个事业狂，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谈事业的机会，要是那些国企厂长们都跟你似的，哪儿还会有下岗工人。”

王坤简单说道：“不一样的，国企厂长们也有他们的难处，他们有几个能合情合理的把效益装进自己的口袋？线缆厂是第一个改制完成的，你看看现在的厂子，工人们一个月到手一千多，那什么干劲儿？”

武志学听王坤提起的电缆厂，气愤道：“干劲儿再足我看也没用，他们改完制，光生产假冒伪劣产品了，不定哪天就让工商部门给他查封了。”

大庆笑道：“武大哥，我觉得你得转变思想了。市场嘛，存在就是合理，他们的产品不合格为什么还供不应求？这里面肯定有这里面的道理，我听说蔡嘉盛在开发区投的那个厂也是生产电线电缆的，质量绝对过硬，价格也不低，但效益却很差，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门道。”

王坤说道：“改革开放这么些年，咱们国家的城市老百姓手里都有些存款，只要出现一个对路的产品，马上就能遭到疯抢，空调贵吧？进口的更贵吧？有头有脸的家庭要是不装两台，那就显不出自己生活优越，所以空调就不愁卖，你看看电视广告，一打开不是吃药就是喝酒，要么就是高档电器，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些东西市场大，利润高，越投放广告越有销量。”

武志学不屑道：“苏长青就整天做广告，几毛钱的钙片，换换包装，做做广告就卖十几块，还美其名曰名牌儿产品，我就纳闷儿了，怎么人们就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儿，傻子似的买呢？”

张兰笑道：“宣传这个东西很神奇，抗战时期，先进思想的宣传能够让无数优秀儿女为了革命事业前仆后继；动乱时期，宣传广播里都是偏激言论，然后就有了全民疯狂搞运动；改革开放以后，国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了，宣传就成了谁掏钱多谁就能霸着电视频道、广播频段、报纸专栏来一段儿老王卖瓜。宣传领域里的去伪存真从来就不曾有过。无知者无畏，无知者还容易被洗脑、被煽动。电视里说什么信什么，只要广告里的东西就是好东西，自己买了还要跟别人臭谝。”

大庆听了张兰的话，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解的问道：“传销你知道么？国家不是把这玩意儿取缔了么？怎么现在还有那么多人信这个干这个？”

王坤接话道：“你是在说陈志强吧？这小子总是爱剑走偏锋，不过也确实是个人才，我听说他把几个名牌儿直销产品做上亿了，还有好几千人跟着他干这个呢。有一次一个朋友非要拉我跟他一起干，我跟他说陈志强做买卖都是跟我学的，你们猜怎么着？他差点跪到地上给我磕头认祖宗，简直都疯了。”

大庆笑道：“这小子，只要手里有个麦克风，就能把假的说成真的，死的说成活的，把妓女说的从了良，把良家妇女说的放弃贞节牌坊。哎，他这是做买卖，要是当了兰姐报社的社长，还不得把全省人民扇乎起来填海挖山去？”

张兰附和道：“所以说啊，宣传媒介永远不能让这种人掌控了，不然非出乱子不可。”

武志学插话道：“我每天晨练都不敢去新华公园了，那里的老头老太太前两年练什么‘香功’，每到一段功法结尾的时候，就有人大声问道‘香不香’？然后老人们齐声高喊‘香’。我从一旁路过，怎么也闻不到香味儿，我就好奇啊，找个老同志问问吧，结果老人家差点跟我急眼，一个劲儿逼问我：‘你怎么能说不香呢’？你说这种气功大师是怎么做到了？就靠一张嘴和自己印的一摞小册子，能把老人们忽悠成那样。”

李艳秋接话道：“现在更邪乎，老同志们不练香功了，改练什么大法了。我一个同事，两口子都练那个大法，去年年底的时候我这个同事得了肺炎，死活不看病不吃药，他爱人还特支持，结果不到两个月，我这个同事去世了，我们心想，这下他爱人该警醒了吧？你们猜怎么着？他爱人居然在追悼会上说，我这个同事大法已成，现在去了极乐世界。当时就把我们校长气走了。”

大庆叹气道：“老同志们的事儿难办啊，我们系统都不敢管，谁知道里面都是哪路神仙下凡？哪个又是一身绝症？管不好连自己的警服都得脱了，所以也只能由他们去了，只要不干违法乱纪的事儿，聚在一起爱干嘛干嘛。老同志们对那些养生功法迷恋着呢，简直都成信仰了，连那些搞传销的都忽悠不动他们。”

王坤道：“老同志都是一块儿手表戴一辈子，一件中山装穿一辈子，搞传销的从他们身上套不出钱来，所以没兴趣。什么时候那些传销产品成了养生保健品，你到时候看看，这两拨人一结合，简直无法想象会摩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张红宇职务越高越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了，就是这种朋友聚会也只是微笑着倾听，但当他听到王坤的话时，下意识的说道：“坤哥，你这点子可千万别再说了，要是被陈志强那样的人知道了，新阳非大乱不可。”

众人听了张宏宇的话，齐声哄笑起来。大庆观察着郑丽丽心不在焉的样子，轻声询问道：“嫂子，您父亲最近身体好吗？”

郑丽丽牢骚道：“我爸？他中毒更深，十年如一日的在那个穷山沟里折腾，现在他也快成‘气功大师’了，只要在那个穷地方振臂一呼，所有老头老太太都能出来跟他一起打五禽戏。都什么年代了，几片阿莫西林就能搞好的病，他弄那么复杂的中药卖给谁去？”

张兰接话道：“老人家有信仰，虽然我不太能理解他和陈承志老县长干的事儿，但有信仰，有一个可操作、可实现的目标总是好的，人活着就要有个奔头嘛。”

张兰从众人的聊天中得到了很多信息，她想从几个关键点入手，深入的了解一下现在的新阳。看着大庆吃着菜、聊着天，张兰小声对大庆说道：“一会散了席你别走，来我房间一下，我还有事儿问你。”

大庆不是愚钝的人，他们每次聚会，只要有张兰在，张兰总是挨着他坐。大庆喜欢和这个见闻广泛的兰姐聊天，也喜欢这个外表柔弱但内心满满正义感的女人，他小心翼翼的和张兰保持着朋友间的距离，生怕这种酒后的接触会‘擦枪走火’，但又好奇张兰找他问什么，就这么心事重重的陪众人说着话。

人们的话题忽东忽西，等酒席散去，已经快到夜里十一点了，大庆婉拒了张兰的邀请，和她约好明天再谈，这才坦坦荡荡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