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下班回到林菁那里,轻手轻脚的上了床,默默的回忆着晚上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她开始怀疑自己了,自己到底有没有权力去改变别人的活法,把这些社会乱象都调查清楚就能改变什么吗?从林菁到张兵,再到那些大学生,他们的观念和自己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林菁独立自强,可是别人……
张兰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她看了看表,慌张的起了床,走出房门,看到林菁在收拾那个旧鸡窝,关心的问道:“你看你,也不说喊醒我,我跟你一起弄多好,省的你一个人搞的灰头土脸的。”
林菁拍了拍围裙上的土,笑道:“你那小呼噜打的那叫一个香啊,我真不忍心叫醒你,一会儿我去买个录音机,晚上给你录一段儿,哈哈……”
张兰一边上手帮着林菁收拾,一边建议道:“一会儿洗澡去吧,咱也奢侈一下,去康德洗浴中心去,不去那个破‘工俱部’了。”
“不去,我怕碰到熟人尴尬。”林菁说道。
“怎么了?”张兰问道。
“听说有两个老乡在康德干那个呢,我不想万一碰到,被她们误会我也想下水。”林菁说道。
张兰笑道:“那就还去‘工俱部’吧,把你洗干净,搓光溜了才是最重要的。”
“懒婆娘,你说我也把这个平房盖成二层楼怎么样?一楼卖早点,二楼住人,咱在楼顶装个太阳能热水器,光洗澡就能省多少钱啊。”林菁说道。
张兰听着林菁朴素的想法,感受着自己和她生活上的差距,眼角处泛起了心疼的泪光。张兰用手臂擦了擦眼角,鼓励道:“说弄就弄,你认识干建筑的么?”
“厂里以前那个包工头,好像叫李国忠来着,现在跟好几家人都谈好了,正给他们拆房子呢,我也准备找他去。”林菁说道。
张兰关心道:“你钱够不够?要不我给你凑点吧。”
“等我找他谈谈再说吧,要是我负担不起,就还这么住着吧,这样挺好的,怎么说这都是我的房子。”林菁自豪的说道。
两人不知不觉将鸡窝里的杂物收拾完,看着对方灰头土脸的样子,相识一笑,洗了把脸,拎着洗漱用品、换洗衣服直奔“工俱部”而去。
张兰这是第二次来“工俱部”,一进女浴室的门,不禁吓了一跳,足有七八个纹了满身花的女人在小床上靠着扯闲篇儿。张兰看着这个难得的西洋景儿,怎么感觉都不像是在中国的澡堂子洗澡。
林菁催促张兰道:“咱快点儿洗,快十二点了,都还没吃饭呢,可别晕澡堂子了。”
“嗯。”张兰答道。
也许是快到饭点儿的原因,洗澡的人陆陆续续离去了,浴室里就剩下了张兰和林菁两人。张兰这才大着胆子问道:“那些纹身的女人看起来岁数都不小了,她们干什么的?”
林菁说道:“有一个熟人我知道,倒腾走私烟的,大买卖。”
张兰小声道:“我还以为她们是黑社会的呢。”
林菁说道:“我第一次见她们光着的样子也挺害怕的,后来接触多了,觉得她们这些人都可实在了,有什么说什么,而且从来不干那种下九流的事儿。就是吧,她们都一个个清高的不行,瞧不起外地人和乡下人的。”
张兰感叹道:“我要不是亲眼见到,打死我都不信国内还有这样的女人。”
林菁说道:“那你是没见过男澡堂子,听说一到下午,全是‘九纹龙史进’。”
“好像你见过似的。”张兰说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林菁道。
张兰有些醋意的问道:“你还有这么知己的男性朋友?”
林菁小声道:“什么啊,男澡堂子里有女搓澡工。”
张兰惊讶道:“啊?这不成了那啥了么?”
林菁道:“反正听说就是搓澡,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张兰好奇的说道:“男人都下午泡澡,女人都上午泡澡,有意思。广州人爱喝早茶,新阳人爱泡澡堂子,有意思。”
林菁说道:“听人说,也就是这几年私人澡堂子多了,这种旧风气才又流行了,以前没这个。”
“你是不是摆摊儿的时候总听人瞎白活?”张兰问道。
“你也知道,我家那么穷,又那么偏僻,没见过啥世面的。听吃早点的人们聊天儿挺有意思的,可长见识了。”林菁道。
张兰大奇道:“大早晨就你一个人,手再利索也累的够呛,你居然还有工夫听别人说话?”
林菁解释道:“抻面、下锅、盛豆腐脑,天天干,闭着眼也是这么点儿事儿,手熟了就什么都能顾得上了。”
两人聊着天,洗完了澡,挽着手回了家,简单吃过午饭,又开始了补觉。张兰下午起来,为了让林菁多睡会儿,自己拿着林菁写好的采购单子去了自由市场。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接地气的生活,以前不是吃食堂就是下馆子,来了新阳也是把鸿雁酒家当食堂,偶尔买买菜也是在过去的副食商店里。她看着自由市场上五花八门的东西,听着买菜的大妈为了五分钱和小贩讨价还价,忘记了所谓的高尚、卑微、理想等等自己在办公室里勾画出来的东西。
爱情是一种寄托,一是一份长久的相伴。张兰享受着自己的情感付出,认认真真的把自己的生活落到了地上。
晚饭过后,张兰拎着包上班去了。如何上三楼还是毫无头绪,张兰趁着暂时还没客人来,蹑手蹑脚的上了背面的楼梯,去到三楼,悄悄拉开了后门,趁没人发现,偷偷溜了进去,这里的摆设和一楼别无二致,只是多了几个房间,她听到房间里有女人的说话声,怕被人发现,悄悄的摸下了楼。
“你干什么去了?”张兵问道。
张兰不屑道:“要你管。”
“我肯定要管啊,我是一楼的领班,我不管谁管?”张兵说道。
张兰惊讶的看着张兵,疑惑道:“玲姐不介绍一下也就算了,昨天你怎么不说?”
张兵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前天领班辞职了,我今天刚当上新领班。”
张兰这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昨天我都不知道谁是上级领导。那恭喜你了,高升之后的感觉如何?”
张兵尴尬的一笑,说道:“昨天我瞎喷来着,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过,你要是敢打小报告,我就把你想在店里搞私下交易的事告诉玲姐。”
张兰大声道:“这才高升,就把三七分账的事吃干抹净了?”
张兵赶忙捂住了张兰的嘴,小声说道:“姐姐啊,我求你了,我就是脑子一热,想挣点儿外快,我要是知道玲姐能这么重用我,打死我也不敢有这个心啊。”
张兰嘲笑道:“切~,一个领班就让你表忠心啦?”
张兵没理张兰的话茬儿,板起脸道:“干活儿去。”
张兰回去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吧台,等收拾完了,对张兵问道:“志愿者不用干活儿的么?”
“你管人家干什么,你要是觉得不公平,那就怨你妈把你早生了二十年吧。”张兵说道。
“搞什么啊?不就当了个领班么,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张兰说道。
“当服务员是打工,当领班就是事业了,懂什么呀你?”张兵说道。
“那之前那个领班干嘛不干了?”张兰问道。
“吃里扒外被老板开了呗。”张兵说道。
张兰问道:“一个歌舞厅而已,有什么可吃里扒外的?”
“和三楼一娘们合伙骗客人钱来着,让客人告到老板那儿了。”张兵说道。
张兰媚笑道:“你给我讲讲呗,我就爱听八卦新闻。”
“哎呀,你别问了,具体的事儿我也不知道。”张兵说道。
“那你的消息怎么得来的?”张兰问道。
“今天下午我去电脑房打游戏,碰到一个以前在这里上班的姑娘,她和那个出事儿的娘们是老乡,我就听她说的。”张兵说道。
张兰不解的问:“电脑房是干什么的?”
张兵不耐烦的说道:“你这岁数,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电脑不就是过去说的微机嘛,我是问你电脑房是干什么的?”张兰追问道。
“真老土,聊天室知道么?”张兵说道。
张兰听说过,但是没见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摇了摇头等着张兵继续往下说。
张兵叹气道:“看你捯饬的有胸有屁股的,哎,也只能做点儿旧社会的买卖了,你还是干活儿去吧。”
张兰受不了总被别人嫌老,气愤的拉着张兵到了女厕所,抓起他的一直手放到了自己胸口上,怒道:“我老么?你找个年轻的试试,还没我这个手感好呢!”
张兵被张兰的激进行为吓到了,害怕的把手抽了回来,道歉似的说道:“我错了,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嘛。”
“以后不许拿女人的年龄开玩笑!”张兰说完,气愤的走了。
张兵刚从女厕所出来,就被在大厅转悠的玲姐抓了个正形,他低着头,想从老板娘身边绕开,却听老板娘说道:“你们俩跟我上来。”
张兰知道玲姐说的你们俩里包括自己,跟着玲姐的屁股后面上了楼,没想到的是,却是一直上到了三楼。
玲玲将两人领进一个空房间,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厉声喝道:“我花钱是雇你们来工作的,不是让你们钻女厕所买春卖春的。你们不是喜欢偷偷摸摸么?来吧,当着我的面来,米兰,让我看看你都会什么路子,四张多的娘们儿能把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弄的五迷三道儿的,活儿不错啊。”
张兵告饶道:“玲姐,我错了,我改,你就饶了我吧。”
张兰并没有听进多少玲玲的话,她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房间的布置,她看着玲姐坐在一个米白色的双人欧式沙发上,一左一右摆着两张新潮的贵妃榻,四周贴满了三角形的镜子,迷幻的像个电影画面一般。
玲玲看着张兰四处游走的眼神,感觉她不把自己的话往心里去,一副无视自己的样子,不由心头火起,走上前一把扯开了张兰的衬衣,还没等张兰反应过来,玲玲已经从后面已经解开了张兰的内衣,用力的向下拽着。张兰惊恐的一边阻止玲玲的动作,一边喊道:“你要干什么?”
玲玲喊道:“看看你什么卖相,帮你找个好去处得了。张兵,你不是喜欢弄她么?把她给我摁住,听见没有!”
玲玲看张兵呆立着不敢动手,对他喝了声:“滚!”
张兵赶忙逃命似的走了。玲玲撕扯着张兰的衣服,喊道:“来人。”几个打扮清爽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看着玲玲的动作,一个姑娘问道:“玲姐,干嘛啊?您还好这口儿啊?”
“给我把她扒了!”玲玲喊道。
几个姑娘一人一个胳膊,没几分钟就将张兰扒了个精光,玲玲喊道:“看我怎么教育教育你这个老骚货!”
张兰哪里见过女人对女人如此凶残,她一边哭喊着救命,费力挣扎但又无济于事的时候,玲玲突然停了手,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手上的血,对年轻姑娘们说道:“你们出去。”
几个姑娘出了门,玲玲起身坐到了沙发上,看着头发凌乱,还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兰,厉声道:“你这个变态,赶紧把衣服穿上,我有话问你。”
张兰这才感觉到下体的疼痛,卷缩在地上掩面哭泣着,她想报警,却又不知该如何跟警察们说,想赶紧离开这个阿鼻地狱,却已是衣不蔽体……
玲玲看着张兰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大喝道:“你给我站起来!”
张兰被喝声一震,赶忙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她个惊弓之鸟般的颤抖着,恐惧的看着玲玲。
玲玲盯着张兰说道:“你个老处女,来我这里装什么十三点呢?装嫩是吧?撩拨小伙子干蹭是吧?对了,你不是说你离婚了么?你以前的老公是个残废啊?满嘴跑火车的浪货,赶快收拾东西给我滚!我这里容不下你这种变态!”
张兰何时遭遇过如此粗俗的辱骂,骄傲的内心像是被人千刀万剐了一般,哆嗦着说道:“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玲玲冷笑了一下,说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自己想出来卖,还修了个青春少女的膜儿,怎么着啊,想趁着光线昏暗的时候找个冤大头卖个高价儿呗?得了吧,做这个花了多少钱啊?我给你,养好了重新做一个就是了,但是我警告你,以后你不许出现在哈雷。”
张兰如果不是衣服已经破烂,早就想离开这个魔窟了,她忍着内心的煎熬,卑微的说道:“能帮我把来时的衣服拿上来么?”
玲玲冲张兰脸上呸了一口,出门喊人去给她拿衣服了,回转进屋说了句:“穿好衣服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