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一天，张宏业和雷铭坐在国贸大厦顶层的“操盘室”里，看着大盘一个多月来丝毫不见起色，焦虑的商量着对策。

雷铭担忧道：“咱们的资金都投进去了，虽然之前赚了不少，可是货太多，不好出啊，眼看再出不完就该赔钱了，你说怎么办？”

张宏业说道：“放些利好消息出去，稳定一下持有咱们股票的股民情绪，然后借机一把都抛了。”

雷铭问道：“要是交易所或者证监会追查怎么办？”

张宏业说道：“别在证券类的媒体做公告，就给普通的新闻媒体放些小道儿消息出去就行，市场就迷信小道儿消息。”

雷铭点头道：“行吧，听你的。”

张宏业感叹道：“哎，坐庄不是那么好坐的，网上整天看网友说庄家怎么怎么样，从k线上分析庄家意图什么的，纯他妈瞎掰。”

雷铭否定道：“你说的不对，要是说这话的就是在给坐庄的当托儿呢？”

张宏业说道：“那就套路比较深了，有意思。要不咱也养几个托儿？”

雷铭道：“必须的呀，牛市的时候闭着眼也赚钱，现在指数不稳了，再没点儿战术哪儿行？”

张宏业提醒道：“这个事儿比较机密，咱俩必须亲自找，不能让外人知道。”

雷铭点头道：“你去放利好消息，我去踅摸几个撰稿人。”

几天之后，新阳热衷于炒本地股的人们疯传着一个消息：宏明公司要和某国际巨头合作，在新阳成立一家汽车制造厂，将主业进一步扩展到汽车产业。

宏明公司的股票随之有了止跌企稳的迹象，收盘时还反弹了不少，反弹的第二天，宏明公司的股价一开盘就涨了百分之四。人们还没来得及为新阳本地股加油助威，巨大的抛盘出现了，不到二十分钟，宏明公司的股价就从涨百分之四变成了跌百分之一，耗到收盘，又跌了百分之五。

张宏业和雷铭看着账户上的股票都清空了，异口同声的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下踏实了。”

雷铭喝了口饮料问道：“以后怎么办？”

张宏业说道：“商业广场的项目暂时不缺资金，但是咱们计划的资金转出一旦运作成了，商业广场后续的资金就需要贷款了，以咱们现在的股价，质押几十亿轻轻松松的。”

雷铭赞道：“张萌和杨蕾这两个女人还真行，运作这么大的互联网并购。”

张宏业解释道：“贪呗，俩女人对自己狠着呢，一人买了一辆一百多万的跑车，照她们的花法，能不想着继续干大的，多捞点好处么？”

雷铭说道：“这回她们要是狮子大开口怎么办？这女人干什么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半推半就，第二次就能高潮连连。咱们得提前压压俩人的贪念才行。”

张宏业说道。“别管了，我来安排吧。对了，你找的评论界的发言人怎么样了？”

雷铭说道：“找了三个，一个学院派的，咱们财经学院的孔教授，这老头经常上省台和地方台的证券评论节目；一个媒体方面的，是个财经网站的证券版编辑，网名‘股市一休哥’；还有一个民间的炒股高手叫林博，写过两本儿炒股的书，平时还总爱写点儿评论文章。总之仨人各有各的影响力。”

张宏业说道：“那你就和这些人单线联系吧，别让他们相互之间有什么见面机会。”

雷铭笑道：“我懂，不用你提醒，放心吧。”

张宏业解释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雷铭捂着嘴笑道：“你知道我踅摸这些人的时候发现什么了嘛？”

张宏业奇怪道：“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雷铭边笑边说道：“当年那个陈志强，就是起先骗了咱俩，后来差点让我绑了之后被公交车撞死的那个，这小子居然也成什么狗屁专家了，还上过电视呢。”

张宏业不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股市涨了四年半，曾几何时满大街的人都说自己是股神。”

雷铭忍住笑说道：“这小子不是因为说那个股那个股就涨出的名，他是喊了半年市场会跌，然后市场真跌了，这才被人封了个‘乌鸦嘴’的称号出了名。”

张宏业想了想说道：“能提前看出来市场会跌也算是个本事。”

雷铭嘲笑道：“狗屁本事吧，你从现在开始连喊半年市场会涨试试，我就不信它还天天跌了，有一个礼拜不跌你就算说中了。说白了，陈志强还是在玩儿一套骗子的伎俩，扶不上台面儿的。”

张宏业也跟着嘲笑道：“欧美的市场是双边市，涨跌都可以挣钱，做多做空都可以，你看好这个公司你就做多，你觉得它不行你就做空。在那样的市场里，‘乌鸦嘴’也是有价值的。咱们的市场天生残疾，是个有特色的单边市场，只有涨才能挣钱，跌了之后泥沙俱下，谁都会受损失。‘乌鸦嘴’除了遭人恨以外没什么用。”

雷铭挖苦道：“这小子的小聪明是用错方向了。”

张宏业说道：“何止是用错方向了，他要是敢一直喊跌，估计国家安全局的人非得把他办了不可。”

雷铭说道：“这种货色曾经还坑过咱们，想想真是让我有失颜面，”

张宏业说道：“你想他干什么？一个臭虫而已，值当的让他恶心你么？”

雷铭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道：“咱们的股价要是一直跌怎么办？”

张宏业解释道：“咱们现在的市盈率确实太高了，虽然这个指标并不能反映什么真实情况，但是市场还是比较认可这个指标的，挤挤泡沫也好。股价太高流动性就差了，我还计划明年搞一个十股送十股的分红方案呢，把咱们的股价变到五十块以下。”

雷铭赞同道：“有道理，实在不行后年再来一次高送转，把价格再往下调一倍。”

两人奸猾的计划着公司的实业、资金转移、股价操作之类的事，志得意满的纵情着、愉悦着、享受着……

新华区几个证券公司的交易大厅里，持有宏明公司股票的股民们咒骂着、议论着、费解着……

“这什么玩意儿啊？怎么这么大的利好还跌？”

“前半年涨这么好，大盘猛跌的时候就属宏明的股票抗跌，今天这是怎么了？”

“清仓了，认赔了，以后打死都不买它了。”

“清仓？我今天刚趁着它回调又买了点儿，你想啊，人家准备造车了，有这么好的项目在手，还愁股价不涨？正好趁这段时间大盘回调赶紧买，这才是买入的最佳时机。”

“烂股，该跌不跌，该涨不涨！”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趁赔的不多，卖了算了。”

“我最高点一百三买的，卖了？赔将近百分之二十啦，这不要人命吗？”

“我老婆非要买宏明的股票，我说不让买还跟我急，他娘的开盘我倒是买了，一天就赔出一个跌停去！五万多块钱一天赔了五千多，看我今天回去怎么收拾这败家娘们！”

“那车是说造就能造的？从建厂到投产，再到调试出量产车，怎么也要三、四年，中间儿不定出点儿嘛事儿呢！一个雷劈下来就够他们喝一壶儿的！”

赵赫听不下去了，头疼欲裂的回了家属区。他这个自封的股神前前后后买过好几次宏明的股票，都是挣了钱就卖了，看它还涨就又忍不住买了，挣了点钱又卖了，这么反反复复最后套在了一百三十多块的最高点上。最可悲的是最后一次下注，他偷偷拿了老娘攒的三万多块私房钱。

“赵赫，晚上打牌啊？”冯仨儿对路过自己中介门口的赵赫招呼道。

“打你妈啊打？”赵赫没好气的说道。

“你小子吃错药了吧？”冯仨儿回嘴道。

赵赫急忙调整了一下语气道：“对不住啊，今天心情不好。”

“咋啦？”

赵赫小心翼翼的说道：“别问了，你能借我点儿钱么？”

冯仨儿板起脸说道：“借钱行，但先说好，晶晶讲话，朋友价，二分息。”

赵赫不满道：“操，有这么当朋友的么？”

冯仨儿理论道：“亲兄弟明算账，这样不伤和气，不把条件说好就拿钱的都是江湖义气。这年头有江湖，但义气有没有不好说。”

赵赫急用钱补仓，知道家属区净穷人，能一下借好几万的不多，只得认了冯仨儿的条件道：“行吧，你先给我拿五万，明年这时候还你。”

冯仨儿问道：“你到底要干嘛啊？”

赵赫就是不愿意跟人承认自己这个“股神”赔钱了，瞪眼道：“我贩毒去行了吧？”

“嘘——”冯仨儿赶紧捂住赵赫的嘴，示意他别大声说这个。

赵赫扒开冯仨儿的手道：“捂我干嘛？”

冯仨儿小声道：“你说捂你干嘛？西南角这个地方什么人没有？警察听到了非拘了你不行，他们拘了你还是好的，拆家儿听到了非躲你手指头不行。”

赵赫趴在冯仨儿耳朵边儿上问道：“你说这片儿的拆家儿不会是黄自立吧？”

冯仨儿道：“鬼知道啊，咱可是干净人，不碰这个，你也别跟我打听。我把话撂这儿，你要是真干这个，我可不借你钱。”

赵赫当着这个房虫儿的面儿，也不能编瞎话说自己凑钱买楼，只好扭捏着说道：“我想在股票上加加注儿，挣笔大的。”

冯仨儿说道：“那更不能借你了！”

赵赫说道：“又怎么了？”

冯仨儿说道：“昨天我想找老马买她个二手电脑，放我这里上个网看个片儿啥的，没事儿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好家伙啊，围在她家网吧看盘的那叫一个人多啊，他们那脸色儿还不如吸毒的呢！”

赵赫不满道：“他们能和我比么？”

冯仨儿眼中冒着精光，似乎要把赵赫看透一般，他轻蔑的说道：“我光听你们说炒股挣钱，但就是没见过炒股发财的，不是说这回的大牛市都涨了四年多了么？你发了财为什么不买车买房？为嘛还在这个破地方憋屈着？”

赵赫被冯仨儿的话憋得满脸通红，想辩解吧，他自己确实没挣钱，之前的牛市里虽然挣了不少，但都在最后一把加注之后套了进去。他恼怒的说道：“不想借就直说，找这么多由头儿腻歪我干嘛？”

冯仨儿鬼精鬼精的说道：“这么着吧？租我房子的那群女人不是跟你关系不错么？我为了帮她们找一排房，换房的时候亏了，现在她们不干过去的营生了，要找我退房，说是搬到新华星城去。婊子是真不懂仁义，有好处的时候使劲儿蹭，现在这说搬就搬让我怎么办？我短时间里到哪儿找住户租一整排房子去？那一排房子总共八户三十多间房呢！你要是帮我把年底前的房费都要出来，我就借钱给你。”

赵赫知道贾丽带人搬家的事儿，她们不用那么多房子做皮肉买卖了，自然也不愿意再负担那么多房子的费用，再加上有些女孩儿不跟着贾丽干了，住的问题有三套楼房就都解决了，这才搞的冯仨儿很被动。赵赫试探道：“我帮你把这事儿办了，那两分利息是不是就能免了？”

冯仨儿笑道：“别逗了，你想多了吧？两分利息怎么能免？”

赵赫气愤道：“我帮你多要出一万六、七的房费，你还惦记那两分利息啊？”

冯仨儿说道：“在商言商，再说了，她们的租房合同就是到今年年底，凭什么现在搬走就不给我后面的房钱了？你只是帮我要回本就属于我的钱，又不是替我挣了这么些钱。你说怎么能抵掉那两分利息？”

赵赫恼羞成怒道：“你和晶晶都一路货色，一谈钱就什么交情都不讲。我是找你救急，又不是逼你救穷。算了，麻将桌上的缘分就这样儿，我还不求你了呢，我找贾丽去，你还想要房费？门儿都没有！”

冯仨儿看着赵赫甩完狠话就走，也懒得起身送他，对着赵赫的背影道：“婊子还会借钱给你？真把她当杜十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