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时候,上证指数有了企稳回升的态势,股民们纠结的心才放松了许多。电视台考虑到陈志强不是“大多数观众喜爱的专家”,对他的采访节目进行了打量的删减,在此时插播到一个股市评论节目里播放了出来。
围坐在电视机前的关注看到了这样的镜头:
主持人道:“现在还有很多持股者,他们从2245点一直坚持到了现在,您能给他们一些意见或者建议么?”
强子叹气道:“如果非买不可,也要买那种未来发展前景好的行业,比如互联网、生物制药,这些行业都是公认的最有前景的行业,就是指数还会下行,股民也能在这样的行业投资中抱团取暖。相反的,对那些规模和利润都很平稳的传统行业,能避一避就避一避。”
主持人说道:“我知道新阳本地有一家上市企业叫宏明实业,这个公司的主业前年就开始向物联网扩展,这次持续了近四个月的下跌过程里,这个公司的股价同其他公司相比跌幅较小,您认为这和他们积极向新兴产业进军有关么?”
强子皱眉道:“首先,这要看上市公司管理层的领导水平。其次,如果它发展了,成长了,但是不给股民现金分红或者分红低于银行利息,那就没有什么投资价值了,有的只是投机机会。再次,股价过高,透支了未来的成长空间,一样没有投资价值。”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导播的删减让这段采访变了味儿。强子强调不对个股评价的话没有播出,直接变成了对宏明公司的点评,虽然跟宏明公司的实际情况也算吻合,但最后一句“一样没有投资价值”成了宏明公司股民心头挥之不去的恨。
宏明公司投资者关系部的负责人将这段电视内容交给了张宏业。张宏业和雷铭看过之后大为光火。
尽管强子是背对着摄像机,但是雷铭照样听出了他的声音。
雷铭怒道:“这他妈不是陈志强还能是谁?什么叫看上市公司的管理层领导水平?谁给这小子的狗胆?这不是指桑骂槐,这是赤裸裸的打咱们的脸!”
张宏业骂道:“什么叫不给股民现金分红?老子要分的是股票!股民也更喜欢这么分!一个靠忽悠人抓奖券出身的东西,竟然半路出家之后敢大言不惭的这么说,混账,简直是混账!”
雷铭暴跳道:“还有最后那句,股价过高?透支了未来的成长空间?没有投资价值?我去你大爷的,当初怎么没让那个公交车撞死你个王八蛋!”
张宏业冷静下来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再做这么鲁莽的事儿,这次听我的,去找律师,告他!非让这小子倾家荡产不行!”
两人商议着如何让陈志强这个混蛋得到应有的惩罚,最后动用了尽可能多的资源,将陈志强告上了新华区法院。
强子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很是满意,并不关心自己的访谈能不能上电视。就在他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去海南过冬时,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强子面对诽谤的指控有些摸不着头脑,仔细想了很久才想到自己只是在一个月前的采访里被人问道过宏明公司,这才连忙让人联系了当时的主持人。面对自己即将被打乱的行程,强子没感觉到任何危机,他不是法盲,知道这种指控没什么道理。第一,自己采访时没有露脸;第二,自己压根儿就没说过诽谤的话。
可当主持人将当时播放的节目光盘寄给陈志强时,他有些慌了,这才赶忙联系了大庆和方琦,想一起谋划个对策。强子没在电话里细说,只是告诉俩人,自己被人告了,有些子虚乌有,但是自己现在还真说不清楚。
大庆和方琦前后脚赶到了朋远宾馆。
大庆关心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强子一五一十的解释了自己怎么得罪了宏明公司,怎么被人家告上了法庭,给两人一边放着电视台寄来的光盘,一边替自己喊着冤。
大庆建议道:“你向电视台要一个完整的采访录像不就好了,这不就说清楚了么?”
强子叹气道:“我跟那个主持人联系了,他说他们电视台也被告了,台长不愿意担风险,了解了情况之后就让人把原始录像销毁了,说这都是我一家之言,跟他们没关系。”
方琦说道:“宏明公司的股价最近倒是没受影响,还反弹了不少呢,又没造成什么不良后果,不用担心。再说了,谁还没个言论自由了?”
强子恨恨的说道:“雷铭那人你还不了解?狭隘的很,什么事儿也是先追究别人的责任……”
大庆抢话道:“什么都别说了,开庭前先找个律师才是正道儿。”
强子自嘲道:“真叫一个不是冤家不聚头,腻歪起人来喝凉水都塞牙。”
大庆给几个法院的熟人打了电话,询问到了一个省城名叫周济民的知名律师的电话,联系好之后,让强子动身去省城请人了。
周济民打过很多经济类的官司,听了强子的叙述,觉得案情并不复杂,不敢说百分之百能胜诉,但是败诉的可能性极低。再加上强子愿意出高价请他,周济民将手头上其他的官司放了放,跟着强子来了新阳。
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庭审,周济民准备的很充分,以播出的节目做过剪辑为由,认为电视台断章取义,导致了针对宏明公司的负面效果,再加上陈志强背对镜头,紧紧是发表个人观点,不该负法律责任。但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法官认为这是满口胡言,周济民有违律师的职业道德,命令法警将他铐到了法院楼后的篮球架子上,直到庭审结束。
最后,法院认定陈志强的言论给宏明公司的信誉造成了负面影响,导致宏明公司正在谈判中的物联网收购合约搁浅,要求陈志强赔偿宏明公司损失一千万。
一千万的价码是张宏业和雷铭两人共同制订的,在他们看来,这足以让这个江湖骗子倾家荡产了。两人出了法庭,看着陈志强一脸苦丧的安慰着律师,两人都一副面部浮肿、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无限畅快的回了公司。
强子看着法警给周济民打开了手铐,一脸难过的安慰道:“周律师,对不起,连累你了。”
“哎,我从业快二十年了,到了新阳却受此奇耻大辱……”
强子继续安慰道:“您放心,我不会亏待您的,虽然官司输了,但这不怨您,咱们说好的律师费我一分不少的给您。”
周济民道:“不,这个事儿先放一放,咱们该上诉接着上诉,我就不信新阳市中院还这么糊涂。”
强子说道:“周律师,你容我回去考虑考虑吧,我现在心里很乱。”
周济民言辞激烈的说道:“陈总,这还有什么犹豫的?你还有什么顾忌?他们这不是打官司,这就是混淆黑白、指鹿为马!”
强子苦涩的说道:“你说的都对,我也懂,可是宏明的势力太大,官司再打下去,我怕得不偿失,最后损失更大。咱们先回宾馆,您就容我再想想吧。”
周济民听了强子的话,冷静下来说道:“其实我们做律师的有时候就是个掮客,帮委托人跟法院搭上线,然后能说和说和,不能说和想法拉拉偏架。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可能。”
强子带着周济民上车回了朋远宾馆,安排人好好照顾之后,他又给大庆和方琦打了电话,约两人帮着合计一下对策。
等到下午六点多,大庆和方琦一起到了宾馆。问完庭审结果,三人都一脸愤怒的痛骂宏明公司的卑鄙行径,但骂过之后,也觉得于事无补,只能继续冷静的分析对策。
方琦说道:“强子,这年头就是官司打输了也无所谓,你就是不给他们钱,执行的法警也拿你没办法。”
大庆摇头道:“普通老百姓可以想办法赖,他不可能的,他有宾馆还有公司,到时候宾馆一封就给你拍卖了,公司的账户一冻结,他的那些直销品牌的业务也就完了。”
强子气恼道:“关键是电视台的人太过分了,这个事情他们只要提供一下原始的录像视频就可以了,居然不管不顾就这么一推了之。”
大庆劝道:“吃一堑长一智吧,个人想让这些机关单位给自己出面,难啊。”
方琦替强子不甘心的说道:“强子,你真不打算上诉了?一千万就这么认了?你真能拿的出来么?”
强子咬牙道:“这次我认了,但是别以为我陈志强就是任人宰割的小羊羔,老子早晚跟他们算总账。”
大庆顾忌方琦会跟雷铭通风报信,站起身给强子使了个眼色。强子会意,对方琦说道:“方总,你现在给他们打工,不会回去再到俩人跟前僵哥们儿一军吧?”
方琦脸红道:“说什么呢?我能干那样的事儿么?”
强子看了看方琦又看了看大庆,难过道:“我是让人整怕了,也怪我不该答应电视台的人采访,还是贪图名声啊……”
方琦看着强子,想说自己关于拿下宏明公司的计划,可又担心大庆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他正待琢磨怎么找机会给强子说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的大庆说道:“方总,你好歹跟了宏明这么久,一点儿他们的黑材料都没有?”
方琦试探道:“有又能怎么样?”
大庆斩钉截铁的说道:“有就一起想法弄垮他们。”
方琦继续试探道:“他们跟你也有过节?”
大庆说道:“算是吧,跟我大姨子他们公司有过节,弄的很僵,而且损失不止一千万。”
方琦不解道:“你大姨子?”
大庆解释道:“她的公司叫新天地实业,其中一个叫刘辉的股东强子也认识。宏明公司的商业广场项目挤占掉了新天地在阳纺路和厂后街的三万平米商铺,给新天地造成了很大损失,再加上宏明商业广场落成后跟新天地的星城商业步行街的竞争关系,矛盾一直在升级。”
方琦问道:“刘辉?是很久以前那个文化宫的游戏厅老板么?”
大庆释然道:“对,就是当年你占的那个游戏厅,当时你被张文清利用,差点派人撞死我。”
强子没等方琦再开口,对大庆道:“刘辉,这么些年过去,也没逃过被人挤对的命。不说他们了,毕竟新天地是新天地,我是我,真要是联合他们对付宏明公司,你的前途怎么办?你不怕因为这个跟张宏宇结怨?”
大庆为难道:“关系太复杂,我也一时半会儿理不顺但又无法置身事外,难啊。宏明公司的做法我也看不上,法院怎么做我管不了,但事情如果到了我手里,我不会因为和张宏宇的关系就拉偏架。”
强子对大庆感激道:“算了,不难为你了,你能为兄弟做这个表态就够了。”沉默片刻,他问方琦道:“方总,都不是外人,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我也听出来了,你肯定知道些宏明公司内部不为人知的事儿,咱们抛开交情不谈,就在商言商,你能把这些消息卖给我么?”
方琦哈哈大笑道:“强子啊强子,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什么叫卖给你啊?在你心里,钱对我就那么重要?”
强子不知道方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换了个诚恳的态度说道:“琦哥,帮帮兄弟,有什么条件你说。”
“就这个琦哥中听,算是没把我当外人。”方琦说完,看了看强子,又看了看大庆,还是犹豫要不要当着大庆的面说出自己的计划,思量了几分钟后才缓缓的开口道:“你们必须保证不跟外人说,不管老婆孩子还是什么大姨子,都不能说,毕竟宏明公司的势力不是咱们现在能惹得起的。”
大庆说道:“利害关系我们俩都懂,谁也不会说出去给自己惹祸,你就说吧,我就是不能直接帮上什么忙,至少也能出出主意,毕竟强子是我光屁股长大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