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想明白陈思远到底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他突然想起了放在家里的那本杂志,寒假开始的时候他在烦心陈思远的事情,接着父母又开始吵架,买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翻开来看过。
他竟然心痒痒起来,想马上读那本书。
“那本书是九州的《狮牙之卷》。”陈思远打断他,“我后来还拿你的来看了,没还你。”她目光看着远方,带着回忆的神情,“我至今还记得透过字面感受到的那种震撼,帝皇们还是年少的模样,但乱世已经如同墨般荡开,战火好像就在我面前熊熊燃烧。后来我再也没有读过那样的小说。”
“其实当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啊,就是感觉你好笨。”她把一片口香糖扔进嘴巴里开始嚼,“你别介意就是了。”
“我都已经习惯了。”陈启辰点燃一根烟,“这么多年里你一遇见你不爽的事情,你就躲开或者找各种借口拒绝。”
“少抽点烟啦!”陈思远抢过他的烟丢在地上踩灭,“有没有人跟你讲你的牙齿有点黄?”
“你看,典型的你的作风,完美的转移了话题。”陈启辰笑出了声。
“是又怎样,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啦,只是我没办法面对啊,只好躲着。”
陈启辰点头,“我知道。”
“有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我没从老师那里把那本书要回来还给你,你会不会又是另一个样子。”陈思远说,“或许你会像大多数人一样,毕业了出了社会,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每天上下班,时间到了父母会催你结婚,然后你会有一个安稳的家庭,再过几年你们还会有孩子,然后慢慢地忘记我。”
“可是没有如果,我看了那本书。”陈启辰看着她,“并且被里面的内容所打动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后来我几乎看遍了整个网络的小说,而我家里你也去过,房间里除了书就是书。那时候真的困难啊,我没多少零花钱,可就是想买书看,于是每天省着零花钱,有时候水都不舍得买一瓶。但真的要感谢那些小说和名著,帮我打发了大把的时间,陪我度过了最难过最灰暗的那段日子,如果没有那些书......和你,我一定糟糕透了。”
“你以前真是个悲伤主义者,而且还是个神经病一样的死小孩。”
“后来我开始写小说的时候更困难,”陈启辰目光变得遥远,“那时候你在读大学,我在外地实习,白天上十个小时的班,晚上回来写小说。有时候没灵感几个小时都写不出几个字,很累很累,好不容易写到了字数,申请签约总是被拒绝。后来我还实习到一半不想做了,回家后就待着写小说,近乎废寝忘食,可结果是一直一直失败。”
陈启辰叹了口气,“我开始怀疑自己,也许自己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这时候父母也开始对我进行思想教育了,他们好好地跟我说话,不打不骂。但越是这样我就越难受,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那时候19岁,自尊心很强,我没有收入却又不出去工作,我在啃老,我在做着让自己恶心的事情。所有人都开始质疑我,跟我讲人生,讲大道理。我终于承受不住了,几近崩溃。”
“所以你无路可走,开始发狠了。”陈思远说。
“是。”陈启辰又点上了一根烟,“所有人都质疑我,觉得我在做没意义的事情。可他们越质疑我,我就越不服,我越发坚定自己的信念,我暗暗发誓,决不放弃。但我不想父母为此继续操心,于是服从父母的意思,说要出去找工作,上班。”
“但接着他们就说工作已经给我找好了,就差我答应去上班了,我这才知道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把什么事情都做好了。他们总是这样,所有的抉择都替我做,路都给我铺好,想把他们能给我的都给我,以为这就是爱,可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我没去他们给我找好的地方上班,我自己找了一份工作,在面包店当学徒。为此他们又开始跟我谈人生,连着两个月,没完没了。”
“那段时间我已经很暴躁了,也很迷茫,我一无所有,更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但当时我心里有一个念头,就是在你大学的毕业典礼上,我一定要能有资格站在你身边而不给你丢脸,我一定要比同龄人强。我也知道他们很操心我,我很烦,但我不能伤害他们。他们说什么我都听着,我想尽办法顺他们的意,但我不会再让他们替我做选择,到18岁为止,他们替我做的选择无一例外我都后悔了,我很害怕,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我更不甘心过他们给我的朝九晚五的生活。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不能怂也不能退缩。”
“你总是这样。看起来很随和,跟我一样好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什么都可以让。可一旦是自己认定的事情,退到底线就不会再退后一步了,哪怕往前是刀光剑影,而退一步就是与整个世界和解。”陈思远拿过他的烟,“有那么好抽吗这玩意。”她抽了一口,烟雾把她呛得直咳嗽,她又把烟丢掉了,“真难抽。”
陈启辰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陈思远!”
陈思远无辜地吐吐舌头,“本来就是啊。”
“这烟很贵的!”
这次轮到陈思远没好气地看着他,“我靠你差钱么?”
“不差......”陈启辰弱弱地低下头去。
“少抽点烟啊,我就不爽你抽烟那样。”陈思远说。
陈启辰表面不动声色,但他怎么会不懂陈思远一直丢他烟的意思,“好,不抽了,讲回当年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