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的脸上,
依旧挂着永不褪色的笑意,
只是手里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把短刀。
透过精致牛皮所缠绕包裹着的刀鞘,
一股充满血腥的寒意不由得陡然而生。
他双手恭敬地捧起那只露出半截刀柄的短刀,
大步地走到问话的于百里身前。
正声地说道,
“江湖传言没有你于楼主不知道的事,不认识的人!”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在下正是七星门弟子,步青云。”
于百里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马上做出了愧不敢当的姿态,
微微摆了摆手。
步青云接着别有意味地缓缓说道,
“对了,于楼主。”
“这把短刀,你可曾认得?”
于百里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把寒气逼人的武器,
这时候离得更近了。
他更加仔细地凝视着那柄被牛皮包裹严实的短刀,
不自觉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突然,
他的眼神里面,
闪过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不安。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悄声问道,
“步公子,这刀?”
“莫非就是......”
这时,
一旁许久没有言语的方子年淡淡地说道,
“寒冰刃!”
于百里的身躯突然一震,耳朵里面哄了一声,
如同被芒刺所伤,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一时脸色煞白,木桩似地愣在那里。
心沉坠得像灌满了铅一般,
只感到脊梁上不住地向外冒着冷汗,
竟然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步青云依旧笑着,
轻声地对着这位噤若寒蝉的于百里说道,
“久闻于楼主掌管的天星楼,铜墙铁壁,戒备森严。”
“楼中的房舍更是机关密布,险之又险!”
“号称江湖第一的密楼。”
“里面所藏的物品也无一例外的也都是天下无双的至宝。”
“步某我早就想进去一饱眼福了!”
他低头掂量了几下手中的短刀接着说道,
“不知道在下手中的这件物品,”
“能否有资格入得了你于楼主的慧眼,”
“上的了你天星楼的名望之堂!”
一旁的杨风刃拍了拍于百里的肩膀,
哈哈大笑着说道,
“看来于楼主真是命中多财运,平白之间又来了一笔大生意!”
“可喜可贺啊!”
面沉如水的方子年扫了一眼杨风刃,
冷冷地说道,
“此刀的主人只怕是你我这些人都沾惹不起的。”
步青云笑着打趣地说道,
“方大侠也未免太高估在下了。”
“论武功身手,我怎么可能敢与诸位相提并论呢?”
“我也就是个会点易容装扮的雕虫小技罢了。”
“任凭你们谁想要我这条小命,那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怎么又说惹不起呢!”
沉默半晌的于百里忽地愕然地问道,
“步公子,阁下的师父可曾知晓此事?”
步青云斩钉截铁地回道,
“在下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尊师命而为!”
“还望于楼主不要有过多的顾虑。”
于百里的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
沉声说道,
“烦请步公子见谅!”
“待眼下的这桩琐事了结之后,于某再做决断,如何?”
步青云笑着朗声说道,
“当然,当然!”
“一切全由于楼主所定!”
“我是从不愿强人所难的。”
正当几人各自思索之时,
忽地!
对面的屋梁上传来了一阵悲瑟的萧声。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地声音从空中升了起来说道,
“你个后生,人家不远千里给你送来宝贝,”
“你还怕个甚!”
这次方子年从容的脸上也被不解跟疑惑所占据。
显然,
此人要比他们这几人都要来得早,
却一直隐身在黑暗之处,
丝毫未被发觉!
那人鹤发童颜,脸上如红日一般的精神焕发。
全身黑衣,腰间束着一支长萧。
朦胧的月光映照下,
一对锋利的眼睛里面藏不住地透着杀意,
让人不敢同他正视。
他的武功很是诡异,
一跃而下,
脚下的空气仿佛变成了坚硬的石条阶梯,
托着他那消瘦的身体,
稳稳地落在众人身前。
于百里忙不迭地赶紧上前深施一礼说道,
“百里见过邬老前辈!”
那人没有说话,
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方子年背后的那一柄长剑。
步青云见来者是他,笑嘻嘻地连珠炮似地说道,
“嘿,邬老头!”
“这才几日不见,你气色越发地好了哦!”
“你的轻功可真是太厉害了!”
“那天我可是被你追得差点没累死了过去。”
“想不到你我今日却又在此地相会了。”
“哈哈哈,你我两人真是有缘分啊!”
“可惜你是个年纪这么大的糟老头了,”
“如若是个美若天仙的二八佳人有此缘分,”
“我步青云定当与她共结连理,翻云覆雨啊!”
那人轻蔑地扫了一眼满脸笑意的步青云,
冷冷地说道,
“七星门首席弟子的易容术也不过尔尔!”
“只会些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
“比起你那半死不活的师父来,”
“简直是九牛一毛!”
他敏锐的目光,
始终没有移开过方子年身后卧着的那一柄长剑,
继续自顾自感叹地说道,
“好剑!”
“好一把追风破影的宝剑!”
“只可惜寻错了主人!”
“可惜,可惜啊!”
方子年倒也不起怒意,很是温文尔雅地笑着说道,
“前辈若是喜欢这柄剑,方某倒是乐意奉送。”
说着抬手正欲解开胸前所系上的活结。
杨风刃也颇有兴趣地随声说道,
“能被这关西鬼煞邬凌风所相中的宝剑定然是错不了的!”
只不过他说话的语气中似乎总是带着一些怒意。
邬凌风消瘦得如小竹节一般细长的手指微微扬起,
轻声说道,
“年轻人,这剑是有灵性的,会识主!”
“我呢,一是不擅长剑术,二也不愿夺人所爱!”
他上下打量了方子年缓缓说道,
“我见你倒也是懂剑爱剑之人,”
“你若真心不想辜负此剑,”
“那就为它寻一个真正的有缘人吧!”
“也不枉费了当年铸造此剑之人的毕生心血。”
方子年的眼中闪过一片希冀,似乎想询问些了什么。
但挂在嘴边的话却被他生生地咽了进去,
此地绝不是说话的地方。
只是默许着点了点头。
步青云又笑着说道,
“邬老头,既然你这么识货!”
“你看我手中的这把如何啊?”
“顺便也帮我寻上一把趁手如意的兵器,”
“怎么样?”
邬凌风轻蔑的神情都未曾瞥他一眼,
不容辩驳地说道,
“如若我不曾记错的话,”
“这刀的上一任主人从得到此物之时,”
“足足见过了十一次的日出,”
“才等到脑袋搬家的那一刻!”
他不屑的目光继续扫过步青云,接着嘲讽地说道,
“你觉得自己的本事比起他来如何?”
他此言一出,大家的心里着实都是吃了一惊。
对于这一柄传闻中的利器,
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耳闻,
都是些零敲碎打的空穴来风的杜撰野闻。
而现在身前的这个人居然能够知晓的如此的详尽,
怎么能不让人意外呢?
步青云仍旧笑着说道,
“这刀呢,”
“在我手上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如此看来的话,”
“我至少也快赶得上那人一半的本事了!”
“哈哈哈哈!有意思!”
他仿佛是听自己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
笑不成声地接着说道,
“对了,邬老头。”
“上一次脑袋被搬家的那位很厉害吗?”
邬凌风此时刻的目光就像寒意的刀锋一样,
从步青云的脸上划过,
却也不在说话。
此时恢复正常的于百里,
终于以一个主人的姿态再次说话道,
“诸位此行的目的,于某心知肚明。”
“只不过凡事都得依照江湖规矩而办。”
他礼貌地用手轻声地拍了拍身前的木椅,
说道,
“还各位先请落座,品尝几碗沈府密制酿造的陈年老酒。”
在场的几人也都不讲客套了,各自落座就着酒碗畅饮了起来。
刚一坐下的邬凌风,
即刻就被玉石桌上的那只犀牛角杯吸走了目光,
他锐利的眼里顿时有些诧异。
对着于百里缓缓地轻声问道,
“于楼主?”
“怎么他也要来吗?”
于百里带着笑意正色地说道,
“邬前辈好眼力!”
“这都是家师的意思。”
邬凌风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
“沈三爷这般的义薄云天,难得难得!”
于百里笑着回答说道,
“邬前辈最是了解家师的。”
“家师说,”
“不管怎么样,我们沈府不能坏了规矩。”
“至于他人是否会来,”
“也只得随由他的兴致所定了。”
其他三人听得他们一口一个他,
也不点破究竟是谁,
各自心中忍不住地揣摩起来。
步青云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未曾离开刀鞘的寒冰刃,
一时来了劲头,
饶有兴致地赶忙问道,
“于楼主!”
“你跟邬老头俩人口中的这个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你们还是不要再卖关子了。”
“直接说出来让我们三人也知道知道,”
“说不定啊,我有可能还是他的相交好友呢!”
邬凌风没有看他,就只当是野犬乱吠的嘈杂之音。
转头对着喝的兴起的杨风刃似笑非笑地说道,
“杨帮主!”
“贵帮的两位长老伤势是否已经痊愈?”
杨风刃微醺的古铜脸上泛着红光,
带着些许醉意地说道,
“承蒙尊下关心,”
“那两人的伤情都已经没有大碍了!”
邬凌风诡异的笑容里面浮现出些许的愕然,
稍有不解地说道,
“哦?”
“不知道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妙手回春手段的神医?”
“我还真是想认识认识!”
杨风刃刻意地加重了语气接着说道,
“有!”
“当然有!”
步青云无处不在地掺和着问道,
“那人是谁?”
杨风刃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碗佳酿,
饶有深意地说道,
“那人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
“你们在座的几位也都是认得的。”
众人的脸上忽地又飘过一阵茫然。
杨风刃喝了一口酒,把他那粗壮的手指向前一指。
接着说道,
“那人就是你!”
“邬凌风!”
邬凌风的脸上却也不再感到惊奇,
很是坦然和满足。
杨风刃凌厉的目光,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继续笑着说道,
“他二人胸前所中的五雷掌不就是尊下的杰作吗?”
邬凌风默然地举起酒碗品了一口,没有回答。
杨风刃接着说道,
“拜阁下所赐,”
“现在他们两人早已经感受不到了伤痛的折磨了。”
“想必现在应该过得很是舒服吧!”
是的,死了的人的确是不知道疼痛的。
一具没了气息的尸体哪怕是被人千刀万剐,
也断然不会听到半句竭嘶底里的哀嚎。
而活着的人却永远都处于忧患之中,
不知道幸福和痛苦到底谁会先到,
但可以肯定的是,
两者始终会来,
从不曾爽约,
而且任何人都是不能逃避的。
正在此时,
沈府的门口又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那赤裸着上身的精壮黑汉子,
双手各自提留着一个硕大的布袋,
步态轻快地走了进来。
他脚下所铺就的坚硬石砖,
如同清风掠过,
湖面荡漾而起的涟漪,
缓缓地四散裂开。
杨风刃从酒碗的缝隙中瞧着个清楚,
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呵呵笑着说道,
“于楼主。”
“这酒怕是不够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