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床上的人眉头微蹙。
“咚咚咚,天印?”
华天印听到华梦有些担忧的声音,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脑袋一阵晕眩。
“咚咚。”敲门声变得更大了。
“来了。”华天印揉着发昏的头,准备下床给华梦开门,昨晚他将房门反锁了。
原本以为身体会酸疼,没想到除了头有点昏,没有任何不适感。
他担心脸上有伤,飞快跑到镜子前看了看,并无异常,甚至连头上的伤口好像都愈合了。
来不及细看,匆匆打开了房门。
“天印,怎么了?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吗?”华梦看着还在不停揉着额头的华天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没什么,可能没睡好,您别担心。”华天印朝华梦笑笑,看着满屋的阳光忙问:“妈,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华梦满脸担忧,眼睛一刻不离地把华天印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还是不放心。
“十一点?”华天印心里暗自疑惑:“怎么睡了这么久!”
“昨晚熬夜了?”华梦柔声问。
华天印微愣着点了点头。
华梦立即轻声嗔斥:“身体要紧,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华天印又点了点头。
“快去吃早饭吧,你阿婆一直给你温在锅里的。”
华天印实在没胃口,但是为了不让华梦担心,只好在她的注视下勉强吃了些,又简单说了两句话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他就将房门反锁,抬起左手盯着手掌心,昨晚那里被自己掐破几个口子,吃饭时他瞟了几眼,发现一点印记都没有,此时他反复抚摸着掌心完好无损的皮肤,眉头越皱越紧。
脱掉衣服走到镜子前,昨晚身上的伤不少,可此刻镜子里的他身上看不出丝毫的痕迹,心里大惊,手忙脚乱地往头上摸去,不仅没有摸到伤疤,连一丝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昨晚的一切都是做梦?”
华天印有些恍惚地站着,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因为他很确定昨晚不是做梦。
“咚咚!”房门被敲响。
他赶紧整理好衣服和情绪,换上日常的表情打开门,见刘妈微笑着站在门口看向他。
“天印少爷,你的朋友来了。”
华天印眼神一凝,随即消逝,朝刘妈点点头朝楼下走去,脑海里飞快搜索着下面可能出现的人。
当他看见那个西装革履的背影时,心里咯噔一下,他并不认识这人。
“天印……”华梦不知华天印有这样一个朋友,有些无措地唤了他一声后便微微皱着眉头将客厅留给了他们。
那人听见华天印的名字缓缓转过身,四十来岁,看起来温文儒雅,眼神含笑。
他见到华天印的一刹那表情明显僵硬了片刻,眼底似有震惊和不可思议,很快又恢复成若有若无的笑,亲切随和地望着华天印。
华天印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似敌非友。
那人见华天印审视和戒备的样子,反倒轻笑一声:“你回家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你,不过你没看见我,今天来找你聊聊。”
华天印一顿,双手不觉握拳,瞳孔微缩,目光冰寒,大步朝门口走去,经过那人身边时薄唇轻启:“去外面走走!”
正值中午,烈日似火,小区里四下无人,两人来到一个被厚厚的密叶笼罩的凉亭里,华天印吐气成冰:“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痛快,现在像天印少爷这样稳重大气的年轻人可不多了。”那人的脸上始终挂着随和的笑容,低沉的嗓音更是给人好感:“你为什么出手?”
“碰巧撞见。”
西装男嘴角上斜,见华天印如冰桩一样一动不动,脸上的笑才收了收,眼神也深沉起来,幽幽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不紧不慢地说:“一根手指,换你一条命。”
“继续说!”华天印紧绷的心弦反而松下来,有条件可谈便不是死局。
“若不然,孤儿寡母,想必不会有人在意。”
华天印眼神蒙霜:“法律之下,你们不敢这么猖獗。”
“总会有那么几桩悬案,不是么!”
“给我点时间。”
“多久?”
“我出国之日。”
那人略一思索,双手理了理衣襟,抬腿出了小区。
华天印没有后悔那天救了那个男孩,就冲他刻意引开那些人避免藏在树后的他被人发现遭遇灭口的危险就可以确定,那男孩是个善良的人。
艳阳高照,华天印的手却冰凉。
神情凝重地走进客厅,看到华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门口出神,连他走进来了也没发现。
“妈?”他轻声喊道。
华梦涣散的眼神闪了闪,有了焦距,转而看向他,愧疚、气愤、担忧……交替变换的情绪在她的眼底纠结,这是华天印从没见过的。
他与那人交谈时一直听着周围的动静,华梦不可能听到他们谈了些什么,那么她的这些反常也不是因为这个。
“妈?”华天印只好试探性地又喊了声。
“天印,你的那个朋友?”
“我们在国外认识的,不是很熟悉,算不上朋友。”事实上,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朋友。
“哦,那他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我回来那天刚好被他撞见了。”
华梦听了后点了点头,眉头始终没有舒展,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天印,你爸爸的忌日你不用管了,明天收拾行李回学校去吧。她说完后神情镇定了许多,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华天印心里颇为吃惊,面不改色地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华梦的手,轻声说道:“妈,我已经快二十岁了,这么多年,我从来不问为什么,现在我也不会问,但是请您相信我,也尊重我,好吗?”
华梦一怔,眼眶立即就红了,二十年了啊,她隐藏了二十年了。
她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华天印没有打扰她,静静陪着她,好一会儿,她才又转头看向华天印,眼神变得异常温柔。
“好。”说完便站起身,有些失神地走开。
华天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一阵心酸,母亲太瘦了,背也好像有点驼了,看起来那样孤单落寞。
“妈!”他忍不住喊出声,快步走过去扶住华梦,和她一起慢慢往楼上走去。
午饭吃得晚,华梦有午睡的习惯,放下碗筷便回房了。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忽然阴沉下来,黑云越聚越多,很快倾盆大雨噼噼啪啪砸向地面。
华天印站在窗前,眼神同天色一样晦暗,刀削般的侧脸线条起伏分明,少年的阳光和男人的沉稳毫无违和感地并存。
此刻他的心情就和外面的雨声一样杂乱,后天便是父亲的忌日,最多再有一个星期,他就会回去学校,难道因为救了一个陌生人,就要付出一个手指的代价吗?
不,他不会坐以待毙!
可对方势力显然很强大,那个被追杀的男孩显然也没有报警,原以为让那些人证明他对那晚的事情并不知情能彻底脱身,结果却是不仅白挨了一顿打,还卷得更深,自己要脱身很容易,可他不是一个人……
纠结!
“他到底是什么人?”华天印不禁对那男孩的身份好奇起来。
雨中有个人抱着头从大门那边飞快地跑进来,华天印看着那个身影眼神锋利起来,凑近玻璃的脸几乎贴在了窗户上,耳廓一下一下动起来。
转身飞奔下楼,还不忘提了把大黑伞。
华天印循着脚步声来到了一栋别墅前,这栋别墅一直是没人进出的,小区里像这种空置的有好几栋。
他穿过杂草丛生的前院来到门口,门廊满是灰尘的地面上隐隐约约的几个脚印一直延伸到门内,看来确实有人进去了。
华天印的耳廓又动了动,并没有听见里面有声音,正犹豫时,门被打开。
“进来吧。”程远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侧身给他让开一条道。
华天印面无表情地进了门,入眼竟是一片空旷。
“你随意。”
程远三两下将身上的湿衣服褪下扔在地上,只穿着一条底裤朝楼上跑去。
华天印这才发现大门左边墙上嵌有一块不小的显示屏,从显示屏里可以看到整栋别墅外围一米远,原来他刚到门廊就已经在别人的监视范围内了。
不一会儿程远又原模原样地跑了下来,见华天印仍然站在监控显示屏前一动不动,尴尬地扯了下嘴角:“这房子原来的主人弄的,我当初买下它也就冲这个,上楼吧,楼上有坐的地方。”
华天印跟着他上了楼,发现楼上除了一张扔在地上的床垫也是空无一物,床垫的正对面墙上也有一块相同的显示屏。
程远走过去一屁股就坐下去,向前伸着脖子双手大力揉着头发,没两下就揉成了一个鸟窝,不过倒是干爽了许多。
“过来坐啊!”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客气又不失礼貌地朝华天印笑着。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华天印并没有坐过去。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还跟到我家里来了?”程远还在不停拨弄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完全没把华天印当陌生人般跟他嬉皮笑脸。
不知为何,华天印觉得轻松了许多,倚靠在墙上打量着程远,眼神也不似先前毫无温度。
“无意中看到你从大门那边跑进来,就跟过来了。”
“看来我们缘分不浅,我就来两次,都被你无意撞见。”程远咧着嘴笑起来,笑眼里明晃晃地表示他不相信。
“我从不说假话,撞见你是无意,跟踪你是要问你两个问题。”
“知无不言。”
“为什么不报警?他们是什么人?”
程远脸上的笑消失,从床垫上蹭起来看着华天印表情严肃:“他们找你麻烦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华天印没有动。
“砰!”程远狠狠踢了脚地上的床垫,烦躁地又抓了把头发,抬眼看着华天印,又顿了顿才开口:“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从医院醒过来后都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天了,我什么证据都没有,报警有什么用,再说,你看那天那架势,是奔着我的命来的,哪能那么容易让警察查到。”
华天印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看来这个男孩不傻,也不像看起来的这么吊儿郎当。
“华天印,下个月二十岁。”华天印站直身体,向程远伸出手。
程远斜着脸看了眼华天印伸出的手,不情不愿地伸掌和华天印的拍了一下,并没有相握:“程远,下个月十九岁。”
“我这里有个车牌号码。”华天印默默收回手,深邃的目光盯在程远脸上。
程远闻言一愣,随即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