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老妪手上的动作一顿，但也仅仅是一顿而已。

“是啊。生活。”林九渊微闭着眼，看不到他的眼神。

老妪不知林九渊何出此问，但是既然林九渊这么问了，大概老老实实地回答就好。老妪是看着林九渊长大的，知道林九渊的性格也比较直，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道：“对大多数的平民来说，应该不怎么如意吧。粮食问题，资源问题……还有一些骚扰的问题。那些能战斗的种族都被您派去打仗了，现在魔界剩下的基本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和弱势种族，在遇到一些魔兽骚扰的时候会比较难过。”

“是么。”林九渊不置可否。

“然后……”老妪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说吧，反正现在没有事。”林九渊道。

“是。然后，虽然粮食方面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却是吃饱不愁，吃好不可能的情况。所以总的来说，现在魔界的状况就是，可以没有问题地活下去，但是想要活的舒适一些，还是不太可能。”老妪一口气将话说完。

说完以后，老妪也是有些忐忑。平常闲来无事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去周边的小城镇逛逛，因此对民生也是有些了解。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林九渊突然问起了这个，老妪也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但是她却有些捉摸不透林九渊的想法。

在老妪的观念里，林九渊应该不是会关心这种事情的人……林九渊关心的总是只有那些“大事”，什么民生之类的，在林九渊的心里只是“小事”。现在“大事”大概还没有解决，林九渊怎么会有空来关心这些“小事”呢？

“好的我明白了。”林九渊思索良久，点了点头。

老妪已经将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于是便准备告辞：“大人，寝宫我已经打扫完了，如果没有别的吩咐的话，老身就继续去别的地方干活了……”

“不用了，你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后天可能有事要交代给你。”林九渊却是道。

老妪一怔，不知林九渊有何事还要吩咐她做。不过既然林九渊这么说了，她照办便是，就当是休了一天的假：“好的大人。”

见老妪退下，林九渊出了口气，躺倒在床上。结合自己之前看到的情况，林九渊再次想起他在人界过的日子。

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过的也还算是开心。后来有了汪淼儿，他的生活似乎也变得丰富多彩了一些……

在人界，他不愁饿死，但是想要过的好却也是不太可能。在以前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林九渊也未尝没有羡慕过路上的行人们。那些人有的三三两两聚成堆，也有的一男一女拉着走在街上走。即使是有些单身行走的人，手上也拿着电话在耳边说着什么。这些人都是“有牵绊”的人，似乎有一条隐隐的线将人与人串联在一起，然后整个世界交织成了一张大网。

而很不幸的，林九渊就在这张大网之外，因为他并不属于这里。

后来汪淼儿的到来，让林九渊觉得他终于也和一个人产生了“牵绊”。虽然这份牵绊似乎有些诡异，有些来路不明……但是林九渊很高兴。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个太没有志气的人。但是就是那样一个没有志气的人，在最后却用那么愤怒那么绝望那么坚定的语气说，我放弃我的一切，杀掉林无蚩。

想到这里，林九渊的心里微微一动，翻了个身。现在他总是会想起另一个林九渊，明明说消失在他的脑海里，但是又时不时地会“回来”一下。

林九渊觉得有些累了，于是便闭上了眼睛。他很快沉沉睡去，不知道有多久他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了。

真要算起来的话，大概还是在人界的时候了……

……

林九渊醒来的时候是晚上，他这一觉从中午睡到了午夜。林九渊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天。

天空是纯净的黑色，月亮泛着红色的妖异的光芒挂在天上。

低头看去，下边是迷宫一般的围墙和宫殿。林九渊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于是重新躺回了床上。

在人界的时候，他可以看着天空或者看着熙熙攘攘的大马路发上好一会儿的呆。有时候周末休息够了的时候，林九渊甚至会从傍晚一直看到深夜。

但是现在在魔界似乎不行。天上没什么东西好看，地上同样没什么东西好看……

林九渊打算继续睡一会儿，白天的时候就有事情做了。可是挣扎了半天，林九渊还是太过于清醒无法入眠。

就这么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天边终于亮起了一缕光芒。林九渊从床上坐起身，盘膝，闭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直到天色大亮，林九渊深吸口气，睁开了眼睛。他从床上下来，然后打开了门。

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发现老妪已经站在了门外。见林九渊开门，老妪也是有些惊讶：“您这么早起来了。”

“嗯。”林九渊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禀陛下，老身平常都是这个时间点工作的，但是您可能还在休息，所以就打算在门口候着。”老妪微微躬腰道。

“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么？”林九渊一愣，算了算昨天老妪离开的时间，“你每天要做这么多工作？”

“也不多吧。”老妪轻轻笑了笑，“也就半天而已。我还剩下半天可以去附近的小城镇逛逛……”

老妪说到一半，突然刹住了话头。她觉得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多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林九渊的时候似乎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压迫感，所以老妪情不自禁地就多说了一点什么……

“没关系。”林九渊似乎察觉到了老妪的紧张，“既然做完了工作，那么剩下的时间就是属于你自己的，我不会干涉你什么。”

老妪低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过今天有事吗？”林九渊问。

“老身不敢忘记，自是记得。”老妪赶紧点头。

“我想做的大概就是你喜欢做的。”林九渊的嘴角微微挑起，“我跟你一起去附近的城镇看看，不过我会化作一般魔族的样子，到时候你带我看看。”

“陛下此番回来……”老妪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很是诧异。

“你只要带我去就好了。”林九渊挥手道。

老妪赶紧答应，转身为林九渊让出道路。林九渊想了想，黑气在脸上绕了一圈，林九渊的面貌便发生了改变。

走出宫殿，林九渊随着老妪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小镇熙熙攘攘，人似乎不少，集市也很热闹，但是林九渊察觉到每个人脸上的神情似乎都很是疲惫。

“平常你来这里都做些什么，照常便是。”林九渊道。

“是。”老妪应一声，和林九渊一起往集市走去。

林九渊一边走一边观察，良久以后，收回了目光，直接闭上了眼睛。

做这些，有什么用吗？

林九渊自问。

但是，不做这些……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促使着林九渊来做这些。

是另一个林九渊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