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蚩坐在一棵树下，听到林九渊的脚步声，他似乎完全没有惊讶：“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过来？”林九渊在林无蚩的身边站定。

“我猜到你会过来。你应该是有什么办法知道我的行踪的。”林无蚩转过头看了林九渊一眼，“怎么，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回来。”林九渊道。

“嗯？回来？”林无蚩似乎很是诧异，“我居然还能‘回来’？”

林九渊一愣。“回来”这个词，意味着在林九渊的心里，林无蚩一直是属于他们这边的，所以才配得上“回来”二字。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大概是那样。”林无蚩挥了挥手，“你想啊，我被那边抛弃了，身上什么都没有，打又打不过你……搞不好可能连那个汪淼儿都打不过，毕竟她手上还有一把那么厉害的剑。你又知道我的行踪……那你能让我去哪里呢？”

“深山老林藏不住我，到时候你们一打起来，我还是要死。我觉得来找你们大概就是我唯一的选择了吧。”林无蚩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的样子。

“那你之前最后一次动用‘虚’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回魔界？”林九渊又问。

“空间波动太大了，我只来得及在修真界内移动。而且回了魔界又有什么用？‘魔’在你手上，魔界永远都是你的地盘，我即使是回去了也做不了什么。”林无蚩摇了摇头。

“但是你应该可以做一点让我头疼感到麻烦的事情。”林九渊看着林无蚩。

“怎么感觉你在给我提供可能啊？”林无蚩又抬头看了林九渊一眼，很是疑惑，“你好像很不想我来这里？”

“也不是，只是奇怪。”林九渊淡淡道。

“不是说了嘛，我没机会去啊。”林无蚩收回目光，“而且……以前作为你的‘敌人’，我大概真的会这么做，因为那对我是有利的。可是现在我连你的敌人都没资格做了，做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不恨我吗？”林九渊问道。

“恨？我为什么要恨你呢。其实我们当初说好了就是你当魔王，然后我浪迹天涯，你给我提供物资而已。算起来，其实是我自己反悔了吧。”林无蚩回答。

在林无蚩的心里，其实自己才是有错的那方。

林九渊心里微微一动。只有林九渊才知道，林无蚩心态的变化其实是因为他林九渊当年跟那个结晶做了交易，出卖了林无蚩，林无蚩才会变成这样。

所以在林九渊的心里，一直是他的错。可是在林无蚩的心里，他也一直觉得自己错了。

林九渊沉默了许久，才道：“所以，其实你还是……把自己视为一个魔族？”

“对啊，我当然是魔族。在我心里，魔族才是最高贵最值得骄傲自豪的种族。”林无蚩撇了撇嘴，“林九渊！你这是在试图用感情感化我么？”

“不。”林九渊摇了摇头，“现在我和你之间的合作，只有利益才有可能。”

“看来你还是明白的。”林无蚩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苦笑还是别的什么，“倒是你……我以为你会直接杀了我的。”

“那你还过来？”林九渊挑了挑眉。

“我这不是在赌么。我原本想的是，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死在你手里好像也不是太亏。但是如果死在那两个智障的手里，那就太冤枉了。”林无蚩笑着抓了抓头发，“起码也要死得好看一点呗。”

林九渊沉默。

“只是你居然没杀我啊。这在我心里是个小概率事件，没想到我居然赌对了。”林无蚩悄悄地歪过头看了林九渊一眼，发现林九渊的手是握成拳的，“倒是你……我总觉得，你变了很多。这是你第二次变了。发生了什么，我能问一问么？”

“嗯？第二次变？”林九渊有些诧异地低头看向林无蚩。在他自己看来，自己好像……没什么变化才对。真要说有的话，大概也就是从人界回来，有时候自己的行为他自己也有一些不懂。

“对啊。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最初在我心里的印象是一个很可靠的兄长，同时也算是……唔，怎么说呢。勇敢之类的词语也是可以用来形容一下你的。”林无蚩想了想，他有限的形容词让他描述起来都觉得困难，但是他还是继续道，“但是后来……你的勇敢变成了专横。我觉得大概是你变成了魔王的缘故吧，或多或少，总有一些东西对你造成了影响的。”

说完之后，林无蚩也沉默了许久。兄弟两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然后。”还是林无蚩先开了口，“现在的你，好像……变回去了一点，但是又有一点不一样。在你现在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点让我觉得诧异的东西……比如，仁慈。”

仁慈在魔族里绝对不算是一个好的形容词，基本上可以和“优柔寡断”划上等号。有时候这会害死自己，甚至还会连带着自己重要的人。

“这可不像是一个魔王的作风，更不可能是那个魔王的作风。所以我就觉得奇怪，你到底是怎么了。甚至我想问，你到底是不是林九渊？”林无蚩说的话略微放肆了一些。

这其实也是一种试探。如果林九渊暴怒了，那么就还是那个林无蚩认识的魔王。

可是林九渊并没有。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最终甚至点了点头：“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做的事情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是么。大概是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林无蚩笑起来，站起身，“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休息了。魔王大人，我们明天继续做交易。合作愉快。”

林无蚩洒然挥了挥手，往营地走去。

只留下林九渊仍旧默然独立，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月光只照亮了林九渊一半的脸，林九渊的眼神变幻，似乎真的有两个人格在争斗着。

最终，林九渊只是叹了口气，转过身，也往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