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思意进了屋,坐在椅子上,一群人都停止了吃饭,围着千思意。
千思意依旧满脸苍白,浑身颤抖,瞳孔在不停闪动,情绪很不稳定。湿透的灰色衣服贴在他的身上,更显的他的瘦弱,水滴不停从他的头发上流下,许多流到他的睫毛上,让他眼睛难受的不停地眨,但他却不会想着用手去擦掉那些烦人的水珠。
季有敌看着那水珠不停流下,很想找一块干布把他头抱起来,好好地擦拭一下,可是他没有,因为这不是他家,他不知道有没有干布,有也不知道在哪。
“思意,别害怕,慢慢说,怎么了。”季有敌把手搭在了千思意的肩膀上,立刻感觉衣服中有水渗出来,湿润了他的手掌。
他感觉到千思意颤抖的身子渐渐变得平和了一点,眼神也不再那么闪烁,“有敌,我,我今天回家,在门外闻到了我,我爸妈血的味道,我,我不敢进去,就去找你,只能去找你,他们说你在这,在这,所以我就来,找你。”千思意断断续续地说道。
季有敌看着千思意的眼睛,眼中的恐惧就要溢出来了。但季有敌突然听到了笑声,虽轻但却明显无比,而且不是一个人在笑,而是,很多人。
“有敌,你也认识千思意啊,他是我们班的,你可别信他胡话啊,他那个有点问题。”一个男人貌似委婉的说道,可是之前他明明在笑啊。
“他就是你们经常说的那个吧。”又一名男子说道。
“啊,就是他。”
纷乱的话语,他们好像都听说过千思意,以什么样的事情或者评价听说过他呢,季有敌不想去想,或许英雄和傻子拥有最高的知名度。
“千思意,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们是庆功宴啊,你这样一来很尴尬啊,赶紧回家吧,你爸妈都要着急了。别在这骗人了。”那个与千思意同班的男子说道。
千思意的身体在听了这句话后有颤动得更厉害了,他慌张地将头转向季有敌,却发现季有敌完全低下了头,那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掐的他有点疼,他好害怕,好害怕,直接站起来,跑了出去,跑进了这个雨夜,季有敌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消失在这个雨夜。
“万一他真有什么事什么办?不是说他那里有问题么。”一名男子说道。
“放心吧,我知道他是骗人的,他也知道回家的路。”那名男子笑了笑,摆了摆手。
“你说你知道,你知道些什么?你有资格说这话么。”冷淡的男声打断了他的笑声,季有敌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们。
似乎是听出了季有敌声音的冷淡和不友好,那名男子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甚至有点生气,“怎么了,我知道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么?”语气不善地回道。
而周围的人自然也听出了他们语气中的火药味,纷纷说些和气话想要停下这个话题。
但季有敌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你知道这个宇宙是无尽的么。”冷冷问道。
对方似乎没想到季有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看似没有什么火气的话,“我知道,怎么了。”
“你真的知道么,你怎么知道的,你去整个宇宙看过么,宇宙的每个角角落落,然后确定它是无限的么?”季有敌问道。
“我,”对方很想反驳,但搜索整个脑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根本不是知道,只是你相信罢了,从始至终,你根本,一点,一点都不知道。”季有敌一句一句硬声说道。
说完最后一句话,直接转身跑出了这个屋子,跑进了这个雨夜,岑溪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的插手,只是在季有敌离开后,依旧从窗户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雨水夹杂着风迎面吹来,虽说不大,但也很快湿润了衣裳,贴在身上,能明显感觉到身体表面的温度在下降,在夜晚不禁让人冷的想发抖。
但季有敌一点都没有发抖的感觉,他现在很难过,
对,很难过。
他终于知道自己朦朦胧胧时感觉到的是什么,是忧伤啊,虽然坐在温暖充满笑意的王哥小屋里,大家都开心的吃着饭,喝着酒,火烛也是暖色调,虽然今天赢了比赛,踢了自己曾梦想的橄榄球。
但,还是忧伤啊。
流离的人进入了小镇,但发现这些人不是他所想的人,这个小镇也不是他所想的小镇,他突然有点怀念曾经在镇外流离的生活了,当然不否认的,可能是他忽然记起自己还有个流离的伙伴,他还在镇外,而且,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进来了。
他闻到了爸妈的血的味道么,那他,一定很害怕吧,擦了擦眼睛上的水,雨水在他的眼中划出一条斜线飘过,两旁的房屋快速掠过。
他知道啊,恐怕是这座城市没几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了,千思意的是“雨人”,也就是自闭症,这导致了他在许多地方都有缺陷,无法正常生活,但这并不影响他有一项强大到变态的能力,他对气味的敏感度,强到变态,隔着两米看到他就能直接说出他今天吃了些什么。
大街上他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唯一可见的只有从两旁屋子中折出的火光。
飞速奔过几个街口,裤腿都已经湿透了,贴在大腿小腿臂上,跑起路来十分难受,但是还是没有看到千思意的背影。
停下步伐,转身,面对着的是一间大房子,红砖磊成的房子外再打上了白色油漆的木块,许多窗口的都还在闪着烛光,这就是千思意家,季有敌太熟悉了,虽然这次是他几年来的第一次到来。
直接跨进了门槛,裤腿上的雨水直接滴滴答滴在地板上,还没等季有敌看个几眼,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女声,“诶,你干嘛呢,水都滴下来了,你是怎么,住屋子么?”一个中等身材的妇女走上前说道,季有敌看了她几眼,实在没认出她是谁,“千思意呢,千思意在么?”季有敌直接说道,一边环视着屋子,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啊。
“什么千思意,你在说什么啊,神神颠颠的,不租房赶紧出去,把地板都弄脏了。”中年妇女一看季有敌没有租房的念头,眉头皱的更紧了,连连挥手道。
“千叔叔呢,阿姨呢,他们在么?”季有敌着急,但又摸不着头脑。
“他们把房子卖给我了,不要来这里找他们,赶紧走。”中年妇女说道,直接拉住门框,作势要把门关上,而季有敌也只能倒退出了房子,夜晚的雨,变得更加急促紧密了一点,整座金城都颠荡在雨声中。
季有敌站在门外,雨水顺着他的脸留下来,低垂着眼,面前是已经紧闭的门,雨水也顺着门框流下,滴在地上,溅在他的裤腿上。
到底,到底怎么了,季有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抬头看着这座大房子,雨水在眼前如同针尖一般直刺他的面部而来。
等下,季有敌的视线停了下来,停在了房子旁的大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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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这该死的雨啊。”一名男子戴着蓝色条纹雨伞,背心外套着一件黑色衬衫,衬衫上有几点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快到了目的地,快跑了几步,走在门口,收起了伞,抖了抖,树立在门外,走进了屋内。
大晚上的这屋子里依旧通明,刚进门就是许多的办公桌,现在全部空着,男人径直走到一个位子上,把手上的牛奶放在桌上,用嘴呼了呼手,坐了下来,“喝吧,顺便好好说说为什么又打架了,这是第几次了,有完没完。”
而在他面前是一名青年,一脸懒散地躺在椅子上,好像不知道这里是警局,“警官,能不能别每次我打人都把我抓进来,大晚上的还来找我,我可是下午打的人啊。”扭了扭身子,翘起二郎腿,从胸口掏出一包烟掏出一根就想叼在嘴上,还没等男人制止,一旁的人就看不下去了。
“混蛋小子,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把烟收起来,把腿给我收起来,年纪不小,怎么做人都不知道!”中年男子顶着一个啤酒肚怒目喝道,怒喝中被警服盖住的肚子不停抖动。
青年撇了撇嘴,把烟收了回去,翘起的腿了落回了地面。
“刘叔,您老消消气,他交给我吧,您就去里面休息休息吧,忙了一天了。”穿着黑色衬衫的男子急忙说道。
而他口中的刘叔,中年啤酒肚男子,脸色依旧铁青,不停小声斥责着那个青年,一边点点头走进了里屋。
看着刘叔进了里屋,男子也松了一口气,再次坐了下来,看向对面的青年。
而此时那青年对着他摇了摇手中的牛奶,“谢啦,警官。”说着,就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接着眼神就飘忽地看向别处,更是频频扫向下着雨的外面。
男子不免拍了拍脑门,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学生到底是犯了什么邪,没过多少时间就因为打人进一次警局,起码他一年来到这个警局时,他就已经如此,最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他打的,从来都是一个人,超过一年的时间,一直记恨着打一个人,这到底是有多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