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秃头阿峰站了起来，把刚才整理的文件收拾了一下，看向季有敌。

“我也去。”季有敌并没有拒绝。

“行，那就喝几杯。”陈戈应道，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陈戈带着两人走了颇长一段路，夜色已经很晚，不过灯火和月色足够引路，更别提那繁星。

“到了。”陈戈对两人说道，快走两步，走到一个小店铺前，这个小店铺外摆放着许多的桌椅，就是一个路边摊一般。

陈戈显然和老板老熟人了，跟老板发了个招呼。老板看起来是一个四十多中年男人，瘦长瘦长的。

“小陈啊，哎呦，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几年了呀。”几年没见，老板也一下子就记起了陈戈，惊喜道。

“是啊，老板，我戒了，今天和朋友来喝几杯。”陈戈笑了笑耸了耸肩。

“好，今天我也要冒昧劝你几杯酒，你可别怪我。”老板见状也是说道，好友多年没见，几杯就能说尽千番话。

“好。”陈戈应下。

季有敌和阿韩先找了个位子坐下，整个店铺除了他们，只有一张桌子还有两个人在饮酒，时间也确实不算早了，这里也不是年轻人乐于挥霍夜晚的地方，晚上人少也不是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

一会儿，陈戈就左胳膊腋下下夹着一瓶酒，左手拿着三个酒杯走了过来，这才让坐着的两个人记起现在陈戈还是个“残废”，两人赶忙起身接过酒杯。

陈戈也坐下：“别看店小，这里的酒可不少，来喝喝这个，我以前就爱这个。”陈戈打开酒瓶，给三个人满上。

三个酒杯并没有多大，差不多也就是一大口就没了，但陈戈拿来的是白酒，所以这个量也就不算小了。

陈戈并没有先喝，而是看着季有敌和阿韩，季有敌所说并不是没有喝过白酒，他也经常陪文叔喝几口，但那，真的也就几口罢了，他着实不是一个会喝白酒，爱喝白酒的人，只是觉得很刺喉。

阿韩拿起酒杯，放到鼻前闻了闻，就一口把酒干了。

陈戈一看，也举杯一口饮下，季有敌看着这两人痛苦略带享受的表情，也没多想，酒罢了，也仰起喉咙，一口饮下。

“牛栏山是吧。”阿韩放下就被，呼了一口气，气中带着酒味。

“韩哥还是挺有一手的。”陈戈也放下酒杯说道。

“别，这要是也能说是有一手就真的没意思了。”阿韩摆了摆手，又自己给自己倒满，“怎么样，小敌，喝起来怎么样。”倒满后问向季有敌。

“刚喝的时候有点甜，后面有点辣。”季有敌说道，轻轻咳了几下。

“喝不惯吧。”阿韩像是早就想到了。

季有敌点了点头：“恩。”

阿韩摆了摆手：“像你现在的年轻人哪还喝的了这种二锅头。”说完看向陈戈，“这里酒多么？”

“多着呢，自己去取吧。”陈戈又喝了一口说道。

阿韩听罢站了起来，走进了店铺里，找了一会从店内拿出两瓶酒：“老板，您这酒可还真不少啊。”阿韩也有点惊讶，因为这店铺看起来真的挺寒酸的。

“唉，就好这一口，酒多点也正常。”老板咧嘴笑了笑，有颗门牙都掉了，露出黑黑的一个小洞。

阿韩拎着两瓶酒放到桌上，再拿了几个杯子：“今天就让你品品酒。”光秃秃的头下面一双眼睛看着季有敌。

陈戈看着桌上两瓶酒笑了笑：“韩哥还是阔气的。”

“人生这么想喝酒的时候还是挺少的。”

陈戈沉默，笑容收了回去，又把杯中的二锅头饮下。

阿韩动手在季有敌面前放上两个小杯子，一个杯子满上一种白酒：“来闻闻。”

季有敌探下头去在两杯酒前都闻了闻，一杯淡淡的香气，一杯则香气浓郁。抬头看阿韩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喝下，季有敌也不别扭直接喝下了那一杯淡香的酒。

这杯酒可以说是改变了季有敌对白酒的看法，特别是刚才他喝的一口二锅头。这一口饮下，一点没有刚才和二锅头时冲的感觉，入口清香纯正，温润没有刺激感，直到你将它咽下喉咙才想起这是白酒，到胃后也不会有像二锅头那般的灼热，只有回味的甜，季有敌第一次因为想喝而再喝一杯白酒。

看了看阿韩，阿韩也看到了季有敌的表情，摸了摸光头笑了笑。

季有敌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另一杯酒喝下，这一杯的味道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因为前一杯的清香淡雅全被这一杯冲走了，这一下喝起来让他觉得这杯酒有点异味。但很快他这个念头就没了，因为这杯酒实在太浓郁，感觉味蕾已经忙到毫无空暇，百转千回的滋味，让他咽下后不禁想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好字，浓郁的回味即使已经将酒咽下也没有在口中消失。

季有敌有些涨红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几杯酒的原因，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阿韩，陈戈。

“怎么样。”阿韩看着季有敌的脸觉得有些有趣，嘴角带笑，从昨天开始到现在，他的脸皮都僵住了，来这里才多了几丝笑容。

“好喝。”季有敌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出口就觉得自己太没文化了。

“哈哈，你刚才喝的那杯，是清香型的白酒典型，汾酒，后喝的那杯，则是酱香型的白酒典型，茅台。”阿韩看着对白酒毫无所知的季有敌觉得有很兴趣，很多人都如此，当看到别人对自己喜爱的东西产生了兴趣，都会挺开心。

“那行，都尝好了，接下来就到喝的时候了。”陈戈默默伸出手把两瓶放在桌上的就悄悄移到了他面前，开玩笑，汾酒和茅台，他不想尝啊？真当他喜欢喝牛栏山二锅头？

每个人有自己的口味，这本没有错，可东西，酒，它就是有好坏，你再安慰自己也没用。

“你怎么不喝你的牛栏山了啊。”阿韩没好气道，他对于陈戈跑过来居然就请他们喝这个酒还是有点介意的。

“囊中羞涩，囊中羞涩。”陈戈笑着，也不还嘴，就开始倒起了酒，倒地满满的。

阿韩看陈戈都把酒满上了，也不在多说，也没有去想，陈戈一个单身汉，也不干什么别的事，整天上班下班，警局当家的人，怎么就没钱了呢？

夜色正浓，酒性也酣。

三个男人喝的正兴，季有敌则是红着脸傻傻地看着他们，后来客人都走了，老板也拿了瓶酒加入了他们，四个人粗着脖子，喝酒的嘴倒是没停下。

倒是季有敌很快就不行了，就在那傻笑地看着阿韩和陈戈吵吵，看着看着，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脸上还是笑着，他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悲伤。

他这时候才明白，痛苦会让你不快乐，并不是你不会快乐，只是你不想让自己快乐。

悲伤和快乐，并不矛盾吧，季有敌趴在桌子上醉醺醺地想着，耳边还传来大叔们的争吵声，真安静啊，真安静。。。。。。

。。。。。。

季有敌看到有一桌客人已经走了，他的目光总是飘忽不定，在蓝色的摇曳光晕下没有焦点，好在这并不妨碍他看到哪桌客人走了。

端着木托盘走上前，把酒杯轻手放进托盘，顺手把压在酒杯下的小费放进了口袋。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拿小费的时候，为这些客人的热心肠觉得社会温暖，可在这股温暖从胸膛缓缓冷却时，他会莫名地想象自己穿着一身西装，走进酒吧，点一杯酒喝完，听几首歌之后走开，没有在酒杯下留下小费。

还是蓝桥酒吧，他又开始在这里上着夜班，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他现在白天已经不再去上学了。

就像那天他在走出那扇门时候说的一样，他被开除了。

虽然就是几天前的事情，但季有敌还是会一下子想不起他当时的心情，被正式受到退学通知书的时候，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该怎么形容。他只记得，那天他抬头看向天空，湖泊般的湛蓝色中飘荡着长长的云，还很厚。

一个客人来，一个客人走，刚开始还有新意，到后来是谁来都是一样。

时间过去，客人只剩下零星几个，也已经到了半夜，季有敌回换衣室把侍者衣服换下穿上黑色夹克衫牛仔裤走了出来，夹克内还穿着毛线衣，这个时节的半夜还是很寒冷的。

走到大堂，往门外走时听到了身后有人喊。

“季有敌。”毫无拖沓的女声传进耳朵。

“妮姐。”季有敌回头，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大步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棕色的大衣，里面还是侍者的衣服，她涂着恰到好处的口红，披着一头长发。

他就像一个小孩等待着长辈的到来，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局促，虽然他觉得这种形容实在是不太恰当，他把已经低垂的眼睛抬了起来，看向高处一点的地方。

他突然发现这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穿过这条繁荣不眠的街，穿过挤满人的放纵街道，他的眼睛总是不住地低垂，即使到现在，他连道路两旁都是些什么店还不够清楚，然后就是在那奇怪的急促感下抬起头来，之后又是毫无焦点地不住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