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你是走的太急带上了,我看你就是特意带上的。”季有敌打趣道,只是语气是那么的微弱。
“怎么这么说。”岑溪一边掌着舵一边问道。
“你哪里像是会因为走太急而带上一个木偶的人啊。”
“这样么。”
“不过溪哥你会什么回想带一个陈不占的木偶啊,这跟你也太天差地别了。”
“是么。”岑溪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背后的呼吸声已经趋于平缓,又昏睡了么,岑溪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的天空,黑云压城。
他真的,和陈不占很不像么?
。。。。。。
等这一次季有敌睁开眼睛的时候,陷入昏迷和睁开眼睛的流程都不是那么的陌生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睁开眼就看到岑溪的背影,空荡荡的驾驶室只有他一个人躺在角落的床垫上,从他这个角度能透过玻璃窗看到的东西很有限,看不到水面,只能看到很小一块的天空,但对于此时的季有敌来说,能安静清醒地看着这一片天空,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当然,能把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的疼痛带走就好了。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了,没有感觉,却有一种致命的压抑感。
咔嚓,驾驶室的门被打开,吹进来一股冷风,冷风中带着一股食物的香味。
“你醒啦。”岑溪从门进入,关上了门,手上拿着一串烤鱼,刚才的食物香味就是那串烤鱼带来的,看着这串烤鱼季有敌才想起,人也是一天要吃三顿饭的啊。“要不要来一点?”岑溪举了举手中的烤鱼,岑溪这个人怎么说呢,已经是那种战斗王者了,为什么连烤个鱼都有模有样的?季有敌刚上船追黄鹄号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胖了。
但这次对着这香喷喷的烤鱼,季有敌摇了摇头,这也不是他客气什么,虽然他闻着是有香味,可是连一点可以称得上是食欲的感觉都提不上来,能感觉自己胃中空无一物,但就是没有食欲,他觉得自己都已经快忘了咀嚼的感觉了。这么一想,他都多久没吃过饭了?
“溪哥,这都多少天了?”
“今天刚好是立冬。”
立冬啊,他等岑溪的时候才刚进秋天都多久,这一下都已经立冬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天他也没有自己吃过什么,喝过什么的印象啊?难道都是在他昏迷的时候进行的么?不过季有敌就是有把问题暂时搁置的能力。
“我们快到金城了么。”
“恩,等你下一次清醒应该就是在金城了。”
季有敌笑了,脸色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惨白了,看着头顶的顶棚,“溪哥,快回家了你是什么感觉啊。叔叔阿姨该怎么念叨你啊,不过这次算我的,我到时候去给叔叔阿姨请罪。”
正在嚼着烤鱼的岑溪低着头,嘴巴的动作停下了几秒,“有敌,这次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怎么了,溪哥你还要先去什么地方么?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啊。”
“没有。”岑溪凝视手上拿着的冒着热气的烤鱼,“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不会再回金城了。”
“你在开玩笑吧,溪哥。”季有敌扯了扯嘴皮笑道,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太清楚了岑溪了,他不爱开玩笑,更不会那这个来跟他开玩笑,如果他说了,那他就是真的再也不会回金城了,季有敌眼眶红了想做点什么,却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他曾多次觉得,自己已经全身瘫痪了,只是岑溪没有跟他说罢了。“溪哥,到底怎么了,叔叔阿姨不是还在金城么,你怎么不回家了啊。”说道最后,季有敌的声音都有点嘶哑了。
岑溪没有立刻回话,还是低着头看着那串烤鱼,看着那浑白的鱼眼,“以后多去我家看看,有敌。”
“溪。。”季有敌红着眼想说些什么,却止不住地猛咳嗽起来,这一咳嗽咳出来的可不是口水,而是血,鲜红的血液里夹杂着翠绿色的血丝,到底怎么了?这是季有敌最后的念头。然后他又陷入了痛苦的昏暗中。
岑溪看着昏迷的季有敌,眼中有黯淡,有释然,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从他离开金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他不出意外,是无办法再回到金城了,又嚼了一口烤鱼,嚼着鱼肉就如同嚼蜡一般,岑溪自己吃的鱼并没有加任何辅料,不同当初跟季有敌一起时烧的鱼,反正只是他一个人吃,而吃这种东西,只要能量够,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回不了金城了啊。
回不去了。
。。。。。。
打开房门,迎面就吹来黄河上的冷风,吹得人刚起床就精神抖擞,呼,吐一口气就能在空中看到明显的雾气,再被黄河上吹来的寒风吹散在空中。吸了几口凉气,人终于彻底从睡梦中清醒,开始往水龙头处走去,走到后拿凉水洗了把脸,真是被爽到了,也不知道这一把年纪还能洗多少年的冷水脸了,这么多年的习惯,人老了之后,总得变得吧。看了看水龙头下,昨夜剩下的水已经结冰了,立冬才过不到一个星期,天气就冷地这么快了。现在真的是一年比一年了冷的快了,那,黄河也结冰了吧。
结冰了还要去看么?在结冰的港口等一艘船?
但去总要去的,这几个月下来,都养成习惯了,再说年纪大了睡得时间也不长了,这点时间还是没问题的,一路上也遇到了几个人,打了打招呼,毕竟是军港,起的早的人还是有的,大家也都知道文叔是要去干嘛,几个月前夏天时军港发生的大事,和文叔相伴多年的季有敌不见了,这跟自家孩子不见了没什么区别,然后文叔也多了个每天早晨去军港港口逛一圈的习惯。
这条路文好学本来是不怎么熟悉的,即使在军港这么多年他也不熟悉,港口本来就与他没大多的关系,他去港口的次数也不多,但现在不一样了,这路走多了,自然而然感觉就不一样了,光用熟悉来形容感觉还欠缺点,但是又找不到词来形容。
走到黄河边,寒风更劲了,让文好学不由自主紧了紧衣服,沿着河边一直走,这段时间港口船只没几支出船的,所以就连这河边船只顺序他也记得大半,哪艘船大,哪艘船小,心中也有数,军港也是不小,走着走着,天天的晨练都省了,呼,走了这么多路,现在冷风吹着都没什么寒意了。
咦,这船怎么那么脏?文好学皱着眉看向身旁的一艘船,除了船身之外,桅杆上的帆布更是脏乱不堪,而且这船也不算小,有个十余近二十米,船身不清理也就算了,连帆布都脏成这样子?而且他也没印象这船前几天在这啊,这船是。。。。
黄鹄号!
文好学的呼吸猛地一抽,虽然天天在等,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不敢置信。虽然他们跟他说的是季有敌乘上了一艘双桅帆船,但那些人怎么可能乘黄鹄号回来?!就算真是他们回来,文好学这时候也不会考虑了。他直接窜上了船,甲板,船员休息室,食堂都没人,最后爬上楼梯,驾驶舱,直接破门而入。
他看到角落的床垫上躺着一个人,他快步走上前,看到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也是激动不已,老泪都流了下来,但很快他就发现季有敌的脸色不太对劲,惨白得太过分了,一摸皮肤也没有人体该有的温度,而且听到这些举动根本就没有要醒来的样子,文好学颤抖着把手指放在季有敌鼻翼之前,频率很低,但还是在呼吸。
文好学想都不想,一把抱起昏迷着的季有敌,之前季有敌在外,他不能做什么,现在季有敌回来了,还身患重病,他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他救回来。文好学扛起季有敌,就跳下黄鹄号,往医院跑去。
。。。。。。
如果要说整个金城白道黑道所有消息都聚集的地方,那就是金城的军区大院了,整个掌握金城权利者所居住的大院,所有重要消息都极少能不被这个大院所知道。此时就有一人穿着军装走进了军区大院,走过几个院子之后来到了一个书房,给正坐在书房的一位中年人递上一份信。
中年人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坐在椅子上腰背也是挺直,拿到信拆出来看,看到后面脸色才开始有点变化。信中写到黄鹄号已经回到军港,船上只有一人,季有敌,另一人,被他们判定和季有敌一起出港的岑溪,没有回来,而且季有敌已经深受重伤,性命垂危,送往医院了。
把信放下,中年人用手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回来了么,虽然他们当初也一点都不清楚这两人为什么会就此踏上双桅帆船离港,特别是当他们查了那个叫岑溪的青年的根底之后,他就更奇怪这两人当初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了。岑溪,这个军区之前看到的学生,这么一想,之前他直接拒绝军区的初步接触也是正常的。
他也知道,为什么岑溪没有回来金城。
他根本没办法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