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入目，满是鲜红的血——

产房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得近乎沁血的女人。

产房内，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垂眸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手术台上的女人，白口罩外露出来的双眼中缓缓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邪佞。

顺着女人干涩得睁不开眼皮子的眸眶，缓缓落下了两行清泪，流入了她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发间。

男人的指尖缓缓攀上女人微湿的侧脸上，轻轻一抹放到唇边，绯红的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微凉的指尖，挑眉：“原来是咸的——”

手术台上的女人无意识地颤抖着，单薄的身体宛若一件触手可碎的瓷器。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男人垂眸，邪佞妖冶的眸光落在女人苍白无力却难掩粉妆玉琢的面容上，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兴致盎然。

忽然，疼……

腹间传来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终是将女人涣散到了极点的理智拉回了些许。

她想睁开眸子，无奈，眼皮子上却是如同挂上了千斤重的铁块一样，挣脱不开。

一片黑暗中，女人痛呼出声，却是声若蚊蝇，小腹处忽然窜起的疼痛仿若一场滔天巨浪般，似是要将她的全身席卷才肯罢休，猛地一下，尽数朝四肢百骸疯狂涌去。

浑身上下的骨头就像是从皮肉间一根一根的生生扯出来似的，皮开肉绽般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袭来，痛不欲生。

男人缓缓将面上的白口罩摘下并随手一扔，露出了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庞。棱角分明的脸仿若经过精心雕琢，迷人的桃花眼中不经意间流转的妖冶，性感邪魅的薄唇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浅笑。

浓密的眉梢微微上挑，浓卷而长的睫毛在如玉的俊脸上投下了一剪浅影：“原来如此——”

他深褐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手中的针筒，仿佛在目睹这世间最神圣的仪式，绯红的唇瓣轻轻微抿，英俊的面容上尽是虔诚之色。

男人看着女人因为疼痛而紧紧皱起的眉宇，冷然的眸光迅速扫了一眼女人身下的一大滩血迹，瞧准她高耸的肚皮狠厉一扎。

“啊——”

女人涣散迷离的理智仿佛在瞬间回拢，双手紧紧地攥着身下的床垫，凄厉的尖叫声倏地一起。

——

“妈咪——”

指尖传来的紧致感让乔云欢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睡眼惺忪之间恰好对上了小家伙纯净清澈的眸子，小脸上顿时浮上了一抹苍白。

时隔五年，她头一次做了这样的梦。

手术台上的血，那个男人唇间噙着的邪肆的笑意，那支冰凉的针筒——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剧痛，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乔云欢垂眸，轻轻抱住小姑娘清瘦的身子，勾唇一笑。

“渺渺，妈咪是不是吓到你了？”她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地拍了拍小姑娘单薄的后背，心下愧疚。

小姑娘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乔云欢瘦削的肩膀：“妈咪——”，白皙的小脸轻轻蹭了蹭她那温热的颈窝，稚嫩的小脸上透着一股娇憨。

乔云欢看着渺渺小姑娘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心头蔓延起了一阵苦涩。

渺渺还这么小，她却让渺渺跟着自己度过了整整五年之久的颠沛流离。

片刻过后，乔云欢压下心中的酸涩，再三抚了抚渺渺小姑娘柔顺的发丝：“渺渺，赶紧睡吧！妈咪明天给渺渺买好看的芭比娃娃好不好？”

渺渺小姑娘下意识的眸子一亮，却是迅速地一闪而过，傲娇的扬起下巴满不在乎地道：“渺渺才不玩芭比娃娃呢！妈咪，芭比娃娃只有小孩子才会玩，太幼稚了。”

乔云欢看着渺渺小姑娘故作深沉的小模样，心间的苦涩和愧疚愈渐加深。

她的渺渺，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却还不如一个四岁的小姑娘长得壮实，从小到大没有吃过生日蛋糕，也没有玩过最心爱的芭比娃娃。

“渺渺！”乔云欢缓缓将她搂在胸前，垂首看着小姑娘佯装满不在乎的模样，伸手轻轻捏住她的小鼻子，带着一丝惩罚性的语气：“小孩子说谎，鼻子会变长的哦！”

渺渺小姑娘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浓浓的哭腔：“渺渺不要——渺渺不要做个丑八怪！”

芭比娃娃要买，生日蛋糕也要买。乔云欢将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亲了亲渺渺小姑娘。

渺渺将另一侧脸颊朝乔云欢的嘴边凑了凑，甜甜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奶音：“妈咪，这边的脸也要亲亲。”

乔云欢看着渺渺小姑娘萌萌哒的小脸，轻轻抱着她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一口，发出了一声“吧唧”的声响。

得到了一记甜甜的香吻，渺渺小姑娘终于心满意足，小手搭在乔云欢的身侧打了个哈欠：“渺渺好困啊，妈咪。”

“睡吧！”乔云欢替渺渺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妈咪抱着渺渺睡！”

不到一会儿，渺渺便发出了平稳的睡息声。

乔云欢抬起眸子望了一眼隐隐透过几丝月辉的窗帘，眸光幽深。

她看了看渺渺可爱的睡颜，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儿子。

不知道那个一出生就被那个男人的女秘书抱走的孩子，现在过得到底好不好？

当年，在生下那个孩子之后，产后大出血的她明明都已经被医生下了死亡通知，却还是奇迹般地活了过来，甚至是生下了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渺渺。

她近乎贪婪的看着渺渺小姑娘海藻般浓密的头发，伸手摸了一下渺渺发间的微卷，心蓦地一下子狠狠一疼。

五年了，跟着她，她的渺渺却连对鸡翅膀都很少吃到，没有玩伴和朋友，更没有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应该穿得到的小裙子。

渺渺的心脏病，于她而言，始终是个解决不了的问题。

只有到了那个男人身边，渺渺才能受到更好的治疗，甚至是过上更好的生活。

乔云欢单手捂着张开的唇瓣，缩了缩眸，纤长的手伸过去轻轻捏了捏渺渺小姑娘肥嘟嘟的小脸，也许，是该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