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唐糖第一次参加高考,考到倒数第二场时,突发腹部绞痛,疼得从座椅上跌下来,直接被救护车送去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说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做手术。
唐糖不肯,躺在铺着蓝色无菌布的移动病床上又哭又闹,一定要回去考试,被忍无可忍的医生一剂安定推进去,直接睡到考试结束。
等她醒来,高考已经结束,肚皮上还多了一个小小的疤。唐糖顿时感到人生无望,把自己关在卧室,任唐妈妈怎么哄就是不肯开门。
唐妈妈没了办法,只好前去求助邻居苏歌。
苏歌问唐妈妈要来钥匙,打开门,就瞧见趴在床上生无可恋的唐糖。
唐糖头也不回地抽出脑袋下面垫着的枕头向苏歌扔过去:“出去出去!我很伤心,谁也不见!”
“我也不见?”
苏歌把枕头放回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唐糖。
唐糖一见他就哭,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不一会儿就整张脸上都是水渍,鼻涕泡都冒出来。
苏歌趁唐妈妈看不见,抱住唐糖柔声哄。
“你说我们要上同一所大学的,可是我连高考试卷的面都没见全呢,就写了几个选择题。”
“没关系。”
“你还要不要我啊?你等不等我啊?”
“不要你要谁啊,明年你如果再不来,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真的?”
“真的。”
得到了保证的唐糖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反手环住苏歌的腰,小脑袋在他的腹部乱蹭。
苏歌捧住她的脸想吻,正越凑越近时,唐糖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
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苏歌只是笑眯眯地瞧着她,然后借用唐家的厨房给唐糖炒番茄炒蛋。
那天的阳光真的好,带着盛夏的灼热和喧嚣,苏歌被笼在阳光里,温柔得特别不真实,骨节分明的手指分明是按在番茄上,却更像是按在唐糖的心上。
唐糖坐在椅子上,伸长了脑袋看苏歌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无论如何挪不开自己的视线。
番茄酸甜的味道,鸡蛋块爽滑的香味,还有蒸到软糯粘手的米饭,再加上苏歌的浅笑加成。
那天的番茄炒蛋是唐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此时。
唐糖手握一个鲜红油亮的大番茄向空中抛了抛,立志一定要给苏歌做一份同样好吃的番茄炒蛋。
以爱做调味料的午饭味道总归不会太差。
然而现实总是让人绝望的。
“在哪里?”
苏歌低沉的嗓音响在唐糖耳畔,骨头都有点酥了。
“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唐糖迅速挂断电话,生怕陈琛的唠叨被苏歌听去哪怕一星半点。
陈琛压根不敢离开自己的厨房半步,生怕一个不注意,唐糖就亲手给他表演一个天然气炸宿舍。
“其实你可以去打包外卖的。”
“不,我觉得亲手做的会比较有意义。”
唐糖顺手摘掉黏在脸颊上的一小片菜叶,往地上一丢。地上各种颜色的菜叶子已经堆成了一座山。
陈琛痛心地捂住自己的眼,不敢看自己可怜的厨房。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小小的厨房就被唐糖折腾得不成样子。绿油油的菜叶到处是,红色的番茄汁水在桌上淌,好不容易炒熟的鸡蛋碎,掺杂的蛋壳比蛋碎还要大。
陈琛扶正被差点歪倒的盐罐子,忍不住试图阻止。
“你确定苏歌吃得下?”
“要不然你帮我先尝一下味道?”
“你怎么不自己亲口尝一下?”
“其实我的胃不太好的。”
“.…..”
当唐糖试图往水还没干透的锅里倒油时,陈琛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她,关掉炉灶,顺便断掉天然气。
“别做了,你还是去外面打包吧,真的。”
唐糖从没进过厨房,忙了许久才勉勉强强弄出一碗鸡汤一道凉拌黄瓜,最后一道西红柿炒鸡蛋失败无数次,心里正憋气,烦躁得很。
“你烦不烦人啊?”
这话一出,陈琛的表情立时变了。唐糖知道是自己说错话,闷不吭声地摆弄锅铲。
“唐糖,这里是我的厨房,就这个饭盒也是我上周刚买的。你说我烦人?”
“.….”
“我确实是烦人。”
陈琛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将弄乱的各色调料摆好位置,收拾丢得乱七八糟的菜叶,将余下的还能再用的一些放回冰箱。
唐糖捧着饭盒站在门口同他说再见,他也懒得应声。
赶着回办公室上班时,才瞧见用便利贴黏在门上的一句对不起。
只剩一声自嘲似的苦笑。
唐糖从没来过苏歌的公司,临时短信了唐妈妈才找到地理位置。
市中心的黄金地段。
大理石地板被擦得光可鉴人,踩上去会有很清脆的声响,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每一个都在闪闪发光。
前台的美女姐姐毫不留情地拦下四处张望的唐糖。
“请问您有预约么?”
“我是苏歌的女朋友。”
唐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反正前任也算是一任嘛,而且,不用多久她一定可以转现任的。
前台小姐姐脸上的笑容没变,眼神倒是多了些讽刺,像是在嘲笑唐糖的不自量力。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都是不可以放行的。”
“.…..”
为什么现在的人都这么不懂变通呢。
唐糖好话说尽,奈何前台就是不信,无论如何不肯让唐糖进电梯,眼看着饭盒里的饭菜都要凉透了。
正着急的时候,温栖怀抱一摞资料急匆匆走过。
唐糖立刻扑过去抱住温栖的胳膊:“温栖温栖,你可以带我上楼么?”
刚才的会议温栖也在场,看见唐糖怀里的饭盒,心下了然,直接带着唐糖坐上电梯。
会议已经开过一轮,唐糖赶到时正是第二轮开场。
唐糖坐在会议室外的沙发上等,隔了玻璃墙,刚好能看见坐在人群中央的苏歌。
苏歌面无表情的在看一份文件,西装笔挺,神色凝重。温栖在他身边不住地说些什么,背后的投影仪上投射出唐糖完全看不懂的数据和专业名词。
唐糖不自觉地看得愣了神,起初只觉得帅,看得多了,就开始有点失落。
会议室里十几个或几十个人环绕在苏歌身边,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在等着苏歌做出最后的决策。
苏歌才二十七岁,已经拿捏住这么多人的生计,并且还在不断努力向前。
唐糖不由得想到自己,坐在狭窄的办公室里,靠在小小的版面上连载没多少人感兴趣的小说勉强维持生活,每天想着浑水摸鱼,不到死线就绝不肯老老实实把手放上键盘。
所有的雄心壮志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方才前台小姐姐质疑和嘲讽的眼神都变得真实且有杀伤力。
唐糖缩起肩膀,抱紧手中一点点凉下去的饭盒。
温栖进入会议室前就同工作人员打好招呼,让他们不要打扰到唐糖,做各自的工作就好。
然而唐糖还是自己找到其中一位,将饭盒交给他们保管。
“麻烦等一下帮我交给苏歌就好。”
“苏总么?”
苏总这个称呼又让唐糖愣了愣,半晌才点点头,顺便道一声谢。
站在电梯里。
唐糖瞧着墙面里的自己,头发好久没打理,已经长得完全没了型,黑色臃肿的羽绒服,宽松的运动裤,脚上的帆布鞋一整个冬天都懒得清理,边沿一圈都是脏的。
尽管不想承认,四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唐糖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墙面上,她和苏歌,不知不觉竟然已经离得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