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光头男子一惊,手下的动作不由得一滞。转过头,隔着残破的墙壁,一道人影出现在徐家上空。
六名执者的屠刀停留下来,抬起头望向空中。而徐家上下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后,眼中的恐慌瞬间被惊喜和希翼所代替,纷纷扬起头,不负众望,正是那道身姿。
此时的邯郸城已是灯光一片,他背负双手,静静地滞立在半空中,仿佛脚踩着万千火光,君临天下。昂首挺胸,双眸不复年少的凌厉,倒有不少沧桑点缀其中。两鬓已清晰可见的灰发告诉众人他的年龄已不小了,可寒风依旧将他脑后的墨发扬起,漫天飞舞,雄姿英发。
上方是茫茫夜空,下方有莹莹火光,他宛如一尊临世古仙。青衫不掩其神,宽袖不敝其韵。这样看来,倒不像此前右边老者口中的狠辣奸诈之辈。
死神也好似畏惧于他,趁众人不注意,悄悄隐于黑色的斗篷中。
这本是一场血腥的大屠杀,可随着此人的到来,还未开始便结束了。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当有一颗星璀璨于夜空,就必然会有另一颗星与它争辉。
“徐夫人,你终于敢露面了吗?”所有人只觉眼前一晃,一道人影便踏立长空,与徐夫人对峙,正是右边的老者。
“你还是放不下。”徐夫人端详着老者,良久才开口。
他的语气淡如白茶,没有感慨于双方容貌的变化,没有压怒数十年的怨念,两人就像是对门的邻居,天天可以见到似的。
“放下?难道在你眼里,她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吗!”老者此前就像是一罐未引燃的炸药桶,而徐夫人的话却正是一撮火苗,将老者彻底引燃。老者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额头上青筋凸起,暴怒道。
形势突然转变,不过这时的情形倒才像是正常。浓郁的火药味在空中弥漫,但很可惜,这次徐夫人并未抛出另一撮火苗。
“你跟我来。”徐夫人很是干脆,没有顾及把他当作及时雨般的徐家老小,也不顾老者和众执者的反应,转身向白塔飞去,好像料定老者一定会随他而去。
果不其然,“你们,待命。”老者走了,只留下一句话和一道残影。一切行动听从老者的命令。这是临行时,殿主的意思。
“嗖!”光头男子看了一眼已昏迷的中年男人,缓缓松开握紧的泛金右拳,不甘地退去。
“嗖!”“嗖!”“嗖!”很快,人影忽闪,余下的五人齐聚在白塔之下,默默地望着白塔的第五层。此时,最顶层的那块白石已有微红的迹象……
五层。
老者环视四周,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摆设竟与之前的地下房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地下房间的翻版!只是光线要比昏暗的地下房间强上几分。刹那,老者明白了。哼!奇技淫巧。老者心下却是不屑。
两人真的是旧识,各行其事,互不干扰却融洽自然。老者默默地站在房间边缘,望着徐夫人。他的身后是一扇窗户,正是之前在地下房间中被他击碎的那扇。
徐夫人背对着老者,手一招,“嗖!”一方蒲团滴溜溜地盘旋而起,在离徐夫人头顶大约三尺的地方悬空漂浮。
老者脸上的神色叫‘果然如此’,早在地下房间时,他就看出了那方蒲团的不寻常。那时,他以为这是徐夫人设下的圈套,现在看来,那时倒是他自己想多了。
“砰!”突兀地,蒲团毫无征兆地炸裂。
“刷!”不知什么东西从蒲团中极速冲出,刺眼的寒绿映得房间绿汪一片,好似绿色的海洋,老者的眼不由得更眯了一分。
“哼!想逃?”徐夫人眼神一冷,宽大的衣袖被他如驱使绳鞭一般地灵活甩开。左手仍背负在后,右手却猛然张开,其上有有像老者一样的青光覆盖,如探龙之状抓向那件正在忽闪不定,寻找出路的东西。
它好像通了灵,甚至有人类一般的思想!不过,就算它真的有了思想,也顶多如七、八岁幼童一样。
不是吗?你看,它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徐夫人的威势,明知不可敌,却义无反顾地聚起全身上下的力量,爆发出绞杀一切的凌厉对抗徐夫人的大手。
我说了,它是明知不可敌的。
“忽!”正当它要与徐夫人决一死战时,它的敌人,那张大手,突然消失不见。蓄势一击落了个空,它在愤怒的同时也疑惑着,却也再不敢轻举妄动,停留在空中。
“哼!对待一宗器你也要耍些手段吗?”老者冷声出音,语气中毫不掩饰它的不屑。
是的,他看出了那是一宗器,且是一宗强大的宗师级宝器。但他没有像蒙嘉那样的激动,难怪,便是再强大的器,对他而言也只有两个用处。一是观赏,二是送人。
徐夫人好像没有听到老者的话,便是听到了也没有理睬。他再次挥出右掌,青光较之之前更盛。这一次,这宗器有了上次的教训,不再是暴虎冯河。它的目标仍是那张大手,却换了一种姿态,小心翼翼地向大手探去。
事实证明,即便有了上次的教训,它的智商还是没有提升多少。
“啪!”徐夫人既有耐心又没有耐心。他极有耐心地将右掌平摊在半空中,静静地等待器的到来。自作聪明的器又做了一次小鱼儿,再次咬上尖锐的垂钩。他又很没有耐心地在器即将碰到右手掌时,猛地,可以说卑鄙地极速挥出左手手掌。
两张手掌当真是应了两面夹击,将可怜的器牢牢地压在手心。这宗器,被制服了。
这就是作为器的命运,永远只能被研器者收伏,供人们使用。没有自由,只有价值。当有一天价值不复,便只能像那面旗帜一样,沉埋大地,逝无人知。
特别是宗师级器,他们被研成的那一刻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独特的灵。而想要让器通灵,是一件极难,极难,又极难的事,非在研器一途有极高造诣者,不可知也。
这些通灵的宗师级器一旦被制服,下场要比普通的器更为凄惨。因为,他们通了灵,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试想,如果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限制了自由,生死由他人掌控。用时,被主人拿来挡命,不用时,只能看着一方天空。最可恨的是,若一开始就被限制自由也就罢了,但上天偏偏让他出生时有那么一小会儿的自由。这,难道不是一种极大的悲哀吗?
随着器的被制服,满屋的绿光收敛,房间,终于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徐夫人向前几步,手中捧着器,面朝老者:“他的名字,是寒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