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幽长的青斑石道仿佛自古而一路延伸至今,小径通邃,一眼望不到边际。
小道两旁大片的奇花异卉,珍青稀树争相在不远处的府前笼光下摆身弄姿,呼清吐兰。于是,本是寒凉的夜色也沾染上几分清爽,令小道上的荆轲不禁一阵心情舒愉。
很意外,他没想到出去不久后的蒙嘉很快乘着夜色返回,带着一个好消息:秦王同意见他,且设有九宾,隆重接待。
荆轲万万没想到,他无理的请求竟然会是这个结果!这样一来,离目标就更近了一步。欣喜的同时他心中暗道。然而,当他看到陪同的蒙嘉时,心中却满是愧疚。
可单纯的他却不知道他的‘离目标更近了一步’的想法实际上却是离阴谋的圈套更深了一层……
是的,荆轲单纯。他为追拿的率而第一次踏出桃花源,可毕竟他只入世不足一年,并且没有像的率那样在世间经历过沉痛的大事。所以,尽管入世以来他成熟了不少,但比起世间之人,他还是太过单纯。
就像现在,满怀愧疚的他就没有发现表面上甚至略有高兴的蒙嘉此刻隐藏在嘴角的冷笑……
行至半道,荆轲就像个好奇的小孩子,迫于蒙嘉所在,他不敢意表于形,但不安分的双眼还是不断瞄向那一大片奇态白姿的怪花异木。
也难怪,自小就在桃花源长大的他,活动范围也仅限于那片地方。早已看惯了那些外界少有,甚至没有的桃花源的独特植株。
自踏出桃花源起,他就肩负着追拿的率的重任,少敢分心于外界之物。而今日,眼看另一项重任已快完成,见到这些从未见过的植株,他有这番情态动作也实属正常。
想到这另一项重任,他总是感觉脑中好像失去了什么。但到底失去了什么,他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兴许是自己多想了吧,每每这样,他都会不自觉地这样安慰自己。嗯……不自觉地。
“呃……啊!!嗷呜!……吼!……”忽然,突兀地,一道宏大的咆哮自咸阳宫内部穿出声音足可以穿云裂石,带着难抑的痛苦和无尽的暴怒,这声音如狼叫似虎吼,咆哮震天。
但奇怪的是,这样的大事竟没有在咸阳宫中掀起一丝波浪!没有料想中的大批卫兵匆忙赶去,喧闹不断,也没有宫中丽人妇孺的尖叫。
荆轲看到在不远处有两个提着灯笼巡夜的人,他们听到这声咆哮就跟没听到一样,继续走着,甚至连步伐也没有稍稍停滞。
所有人好像都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但荆轲却被这声咆哮惊到,凭他的至高寅术,他能清晰地感应到这咆哮中的不寻常,那股‘暴’的气息……同时宫中之人的反应也为他增加几分疑惑,他不禁向蒙嘉投去询问的目光。
蒙嘉一愣,显然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会出现这样的事。说到底,一方面是因为事出匆忙,没有面面考虑具到,另一方面是他包括宫中的人确实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嘿嘿……”蒙嘉貌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外人不知道……咸阳宫有一牢房……嗯……哎,说多了也没用,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免得让秦王久等。”
蒙嘉说这话时,前半句支支吾吾,后半句却很流畅,也不知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荆轲没有多想,处世不深的他特别是对于蒙嘉这样他觉得可以深交的人,他是不会过多怀疑的。甚至,他还有一丝窃喜:咸阳宫越乱,对他来说就越有利。
接下来,两人无言,荆轲对石道两边奇花异卉的兴趣也消了不少,蒙嘉与荆轲一前一后匆匆朝着不远处已隐约可见的咸阳主殿走去。
易水河那是那样,好像铁了心永远不会改变。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夜,夜色更深了……
嗯?!我心中一震,轲兄与我早已情同手足,他所感即为我所感。这股气息,我感受到了。
眼中寒芒一冷,旋即下意识地起身,地上清晰可见两个深陷的泥凹。
随着我的站起,幽如胜利者却像潮水般退去。幽的惩罚,结束了。
这是一股非常强大的‘暴’的气息!奇怪的是,这股本该令我胆寒的气息却跟我有一些亲近之感!不是一丝,是一些。好像万古之前,我们同出一脉。难道……我想到一种可能,但随即我不敢往下想了。
虽然我与轲兄遥有同感,但他遭遇了什么我却不得而知。尽管这股气息与我有亲近之感,但他的主人若有伤害轲兄之心,我一定会将他撕成碎片。
轲兄有难!我应该赶快去救他!
可这该死的“墙”,密不透风地将我包裹在内,行动严重受阻,令我无法立即赶往。
“幽,我求你。此间事了,我向你谢罪。”事关轲兄,我什么也顾不得了。
可幽,这冷漠的幽,没有回答我。不,他无声地回答了,那围着我的“墙”,更厚了……
“咯吱!”嚼肌涨起,牙龈间有鲜血渗出。我顾不得疼痛,此时我内心只有一窝的憋屈。
“呀!”我的情绪,化在我的幽术上,我的幽术,打在幽所化的“墙”上,而承受痛苦的,只有我自己……
那场阴谋,图得太多了。轲这一去,能回来吗?能回来吗?……
“幽!”此时的我是否像彼时的苔星?剑眉怒竖,双眸赤红,鼻翼鼓起,墨发飞扬,貌若癫狂。
“不!”“不!”“不!”轲兄、气息、幽、墙像一组照片在我面前交迭戈起,不断闪现。我一拳一拳轰出,却都好像打在了我自己身上,痛彻骨髓。
“需要帮助吗?”
哪里来的小孩?!我心中无比震惊!实在是太突兀了,凭我七幽大成之境,对于这个看似只有十二之龄的小孩的出现,竟没有一丝觉察!
更令我惊异的是,他的身上没有一毫术的波动!若他也有隐藏气息的术,那便是比幽术更加厉害。更重要的是,他只有十二之龄,这太可怕了!
不知怎的,我第一眼看到他,就下意识地知道他有十二岁!连我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这个小孩带给我的震惊,甚至压过了轲兄带给我的伤痛!
“需要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