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孤桐晚影,遮天树。
广罗寺,两道黑色的影子先后掠至山门前。
为首的“青年男子”杏目朱唇,模样很是俊俏,再加上掩饰工作做得到位,第一眼实在让人难辨真假。
走在身后的男人银具覆面,让人看不到他的真容。只是银面下菱形而极富条感的薄唇,将男人冷冽霸凛的气质衬得举世无双。
“广罗寺?”
“怎么,不想来这里么?”“青年男子”停下脚步,如水明眸暗茫划过,表情却未有丝毫变化。
“没,走吧。”男子薄唇轻启,懒散道。
“不过,夜仑,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妄图在本尊面前耍手段,懂?”
夜仑脚步一顿,抿了抿唇,美眸划过一丝痛意,如此长的一段话,她夜仑有幸能享受,岂不美哉?可惜,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在深深地刺痛她!
他的薄情,到底是对每一个人,还是仅仅因为,某个女人?
眼前的男子,赫然是龙凌昆,而夜仑,便是那位封云山上的女子。
许久,“嗯”字出声,带着一丝茫然的心痛,悄然划过夜空。
龙凌昆点点头,默然迈向寺院的大门,出手叩响了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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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香客众多,又有贵客来访,只能给二位安排一间房了,真是有失礼数,阿弥陀佛。”领头的是个小和尚,绷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一本正经地说。
“无妨,我与兄长多日不见,正好秉烛夜谈。”夜仑微笑着道,“是吧,大哥?”
“嗯。”龙凌昆薄唇细细地抿着。
“那小僧这就带二位去房间。”小和尚一颔首,便是跨过台阶,排排厢房罗列在眼前。
“有劳小师父了,这些香火钱,还望不要推却。”夜仑取出一包灵石,放在掌中掂了掂,便是将之塞进了小和尚的手中。
小和尚嘴角快要翘上了天:“小僧慧净,二位施主的厢房就在此处,如有需要可以随时唤小僧,小僧随时恭候。”
夜仑象征性地点点头,就左脚跨过了台阶,身影遁入了门帘。
龙凌昆的眸子随着小和尚的离开而深远起来。
“怎么了?”门帘后露出夜仑的一角青丝。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小和尚有些眼熟。”沉静了一会儿,龙凌昆道。
肯说话了,这算不算好?夜仑笑开了话,转而道:“小孩子嘛,再怎么装古沉,也掩盖不了天真的本性。”
“是我多心了吧。”龙凌昆耸耸肩,掀开门帘钻了进去。
只是,心脏莫名跳得有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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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客人,慧净松了口气,稚嫩的小脸显出分疲惫,但摸了摸鼓囊囊的口袋,那疲惫又是褪得一干二净。
他虽然小,但知道灵石是很有用的东西,今日便装了满满一口袋,祥云楼的糕点不久又有得吃了。
摸摸光溜溜的头顶,目光一扫,便见着了不远处的一根不知谁遗留下的竹棒。正如夜仑所说,小孩子到底是闲不住的,于是拿了竹棒便是耍了起来。
“近日炼气已是有了成功的趋势,不久就可以开始修炼了,师兄那个大环蛋,连一件趁手的武器都没留给我。”慧净暗道。
只好拿竹棒来替代咯。
“哈――啊哒啦!”
砰!
欢快的吟唱声并没有能盖住后院传来的巨响。
慧净撇了撇嘴,丢下竹棒,似乎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
“喂,师兄!”
“别这样了行不行,老是添乱!”
“你老这样让我这个师弟也很难做诶!”
“喂,你别叫了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师兄弄晕呢。”一道颇为埋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慧净浑身一惊。
只是晚了,刀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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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晶莹的水珠,从那细腻的肩头滚落而下,青丝因为淋湿,轻盈地滑落脊背,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雾气氤氲,呈现出朦胧的美感,配上曼妙的身姿,更是强烈的视觉碰撞。
又何提,那几乎举世无双,倾国倾城的面容。
这般情景,若是个普通男人,那必定会把持不住。
只是,一边软榻上的男子,却好似魔怔了一般,完全不为所动。
“唉。”红唇轻启,若有若无发出一声轻叹,银牙却是几乎因为某种原因,紧紧地咬合在一起。
“竟然这都没反应……可恶……我和他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夜仑的红唇撇到了一边,阴影中,剩下的只有一片扭曲。
夜仑是生长在神界的,出身不错,至少看起来不错。
神界有五大帝,神魔仙天妖,以神帝为尊。每一帝座下又有八大神王。
俗称“五大八小”。
夜仑便是其中一位神王的女儿,只可惜不是正室所出,是庶女。
从小卑微的出身,造就了光芒四射的她。
她还记得她那位不受宠的母妃如何在巴掌的偏殿将她拉扯大;同年家里的情况,用“拮据”形容都算奢侈,每天吃喝不过是亮得能找出脸的粥汤。只是每天趁人不备翻出墙外倒是方便――反正没人管,就这样去赚钱;那时候捡到的稀奇小物件,她便随身带着,到了坊市指望卖个好价钱。
很原始的敛财方式。
更可笑的是,她堂堂公主,竟也学会了谨小慎微,保持着十足的理性,她知道今天的广厦千万,不过是她捡到破铜烂铁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从一开始的庶出公主,到现今连神王都要敬让三分的神王殿圣女,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只是和那个人相比,她什么也不是。
三岁炼气,四岁开灵,十五岁淬灵境,不满百岁就晋升到了地皇境巅峰,这让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成了一个笑话。
妖王的掌上明珠,未来的妖王陛下,皇品中阶炼器师,更是御统万兵的神界第一女统领。
她自然不可能天真地认为,那个人能获得一切全凭了运气,她只是好羡慕,为何这个人轻轻松松可以掌控一切,她却只能摸爬滚打,满身鲜血。
不管怎么说那个人身后还有家人,她却看遍了世态炎凉只有满目荒凉。
好吧,这一切她还能忍。
只是等到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至高无上的魔帝,她发现,她无法再隐忍。
动真格吧,你没有什么比那个女人差的。心中有个声音如是说。
果然,她略施小计就拆散了两个骄傲得不行的人,简直手到擒来。
呵呵,妖王什么的,去死吧。
她一直以为,龙凌昆对她是不同的,至少没有像对待其他女人一样直接推开。可她却终是明白,他的一切冷漠,都是给了她,只不过,沉默是最高蔑视,仅此而已。
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个人有可能还活着而已……
嘴角轻轻划开一丝凄凉的笑容:“呵,凤伊莲,你果然还活着啊……不过也好,你死了,没有对手,怎么好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