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将雪，掩不住秦淮河畔一片繁华红粉。
男人轻抬手指，却没有等到接应的人。
他昏迷着，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当时接应的人没来，倒是被她看出，假装将我拖走，冒死救了我一命。或许对她来说这微不足道，可这值得我用一生去回报。”
史官道：“你喜欢她？”
他不语。
那时凤伊莲方悟，原来深山之缘十载以前，他们早已见过！
相见时难，知道已晚！
那日夜，他与她有一次长谈，详情如下：
龙凌昆：“小妖王就算解甲，也是威风不减啊。”
凤伊莲：“……魔帝有事请说吧。”
关键是着外交口吻真是不能忍啊，一身鸡皮疙瘩抖起来了……
“你也到了适婚年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觉得，如何？”龙凌昆话语悬而未知，但和凤伊莲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本不需太费力气。
见后者沉默不语，他假意提醒道：“今日的相亲宴，凤统领可是大出风头，你还是一厢情愿地以为，这只是单纯的玩笑？”
凤伊莲轻笑出声：“好一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在我看来，这只是大家的看法，又与我何干。说白了，这关我屁事？”
龙凌昆也不恼，淡淡地笑着：“若你再这么放肆，可真要大祸临头了，连本帝都保不住你。”
凤伊莲“切”了一声：“没想到堂堂魔帝，竟然也沦落到为人当说客。”
龙凌昆还是不温不火的样子：“选择权在你手里，不过娶你的人，是本帝。”
“哦。”凤伊莲挑了挑眉，很识趣地没有问他那个夜琨怎么办。
毕竟她说了的话，这事情会很不好收场。
“不过，你真不觉得，对我这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说什么大祸临头，很不厚道吗？”
“呵。”龙凌昆淡笑一声，“正因如此，身为一个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和天才，若没有一个完美的归宿，不但军民会寒心，朝廷上下，也是动荡不安。”
“他们寒心，关我什么事！”她犟着嘴，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袍袖下的十指猛然捏起。
龙凌昆叹了口气：“那便如此吧，请便，不过我只是担心某人在真的出事以后会不会来求本帝。”
“毕竟，遭殃的可不只是她一人。”
“至于你自己的心思，我想，没有人回去考虑吧。”
凤伊莲眸光一下子沉了下去，银牙紧咬，恍若魔怔。
龙凌昆话落，欲要抬步离开。
“……这么迫切地帮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子母罗刹玉，你知道的。”他淡淡丢下五个字。
凤伊莲秋眸凝在了龙凌昆身上一瞬，试图捕捉到一星半点的情绪。
许久，她勾勾唇，双眸笑得如同弯月，道：“成交。”
“若你愿意，月底我们就大婚。”
“好。”
回神，凤伊莲凄苦地抽了抽嘴角，却又笑笑，却是认清了方向，抬步走去。
抿了抿唇，小声道：“凤伊莲迟早会回到那个地方。”
大婚于十五日后举行，十里红妆，场面极其盛大，从此神界五帝中最年轻的魔帝，也有了自己的神后，神界万民无不倾慕至极。
只是日夜耳鬓厮磨，竟是真的生出了情愫。
她很乖，每次他摸着她的头，她就躺在那里，懒懒地像一只小猫。虽然不会洗手作羹汤，但每次都采了好的药材就丢给他，还指示他炼制什么样什么样的丹药。每次炼了新的灵器，就先拿给他看，若是他不要，她才将之放在拍卖行拍卖。
那次临行，他要去人界平定江湖之乱，她嘴上赶他走，手里却是把玩着一个黑玉扳指，见他要走，撇了撇嘴，直接扔给他。
打开一看，竟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药草，但都绝非凡品。她还说，帮忙看看自己的姑姑。她是娘亲孙青岚的妹妹，若是可以，带个消息或者问个好。
龙凌昆走了，带着满肚子的不情愿。
好景不长，一封万里传来的急报称西线溃败，将凤伊莲拉回了前线。
万里之外急赴战场，迎来的却是当头一棒：百姓暗勾敌军，民贼同流的情况下，谁也不能淡然自若。
凤伊莲也一样。
更何况，城中人人视她为男人婆怪物，更有人
虽然她祭出“十家排法”，以铁腕手段施行，但这一举一动，却被夜琨盯上。
夜琨老早就看凤伊莲不顺眼，硬是买通了对方的军师，请求除掉凤伊莲。
是夜，大军包围小城，要挟以凤伊莲做人质，否则就屠城。
凤伊莲明知是计，却不得不只身前往。
她笑：“我们日日夜夜在前线作战，不要一分饷银，你们就是这般回报我的吗？”
最后她还是去了。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活得如鱼得水的战场，也会令自己寒心。
不久，包围解除，前来的援军却并没有将凤伊莲带回皇城，而是将她扔进了另一个大牢。
真正将她送上断头台的，不是阴险的敌兵，也不是叛军，而是谣言。
众口铄金。
有人声称看到凤伊莲所铸灵器在战场上吞灵噬血，怀疑其为魔女，竟是越传越广，最后竟是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他们没有想到，正是这吞灵嗜血的兵器，多少次将他们从国破家亡的境地中拯救回来。
可是大多数人在喜笑颜开谈论流言的时候，是没有良知的。
神王庙一番震动之后虽然流言止于智者，但身在大牢中的凤伊莲，已是无力挽回这一切。
她一直奇怪，为何过去从未出现的流言竟能把她逼到这种地步。
后来她才从夜琨的口中得知，过去的流言，都是有龙凌昆帮忙摆平的。
她以为有人会为她声援，可是当大火在自己身上燃起时，那刻骨铭心的痛才让她意识到，她错了，错得离谱。
周围那些人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好像被烧死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哈哈哈！”她仰天长笑，笑得肆意，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原来百年的出生入死，就是这般结局，我懂了。”
曾经她有多尽心尽力地保护他们，现在她就有多恨他们。
“以吾之名，号令天下风云，爆！”
红唇轻轻张开，像极了风中的乱花，随之而来的，是一浪高过一浪的火光。
“自爆！她要自爆！”
不知谁一身惊呼，多少人急冲冲地逃走，逃得过第一浪，却逃不过那连天九重浪。
也就是那一瞬，凤伊莲消失了。
铺天盖地的杀意降落下来，仿佛在血洗着她的耻辱。
上古妖王的杀意，势不可挡。
三千红颜，一朝成灰！
短促的死期，连五帝都未及为之说情，神王庙便宣布了凤伊莲的死亡。
四下一片哀悼，却无人敢于出声。
毕竟又不是最亲的人，这样做对谁来说，风险大而好处小。
妖王墓一经立起，贡品无数。四方而来的吊唁者，络绎不绝。
只是渐渐地，人们也就淡忘了这一事。
那天，是一阵烟雨蒙蒙，柳色青青。
龙凌昆抽了下手，薄唇冷冷地抿了起来，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嘴角勾起的弧度，冰冷而邪肆。
“唉，若她还活着，应该也会伤心吧。”心脏冷得彻底，像是那没有温度的嗓音，只有双目喷着火。
孙若水并非毫无消息，而是死了。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十指却是握成一团。
他很少动气。多数时候，他温文尔雅，只是这时，牵动嘴角都好像要拉扯整张青灰扭曲的脸。
不知何时，他手上多了个黑玉扳指，
无论后世如何歌颂她的功德，这个人终究是死了，不论你是神是人，百转轮回，是始终逃不脱的定数。
早知今日，他必成魔，以护那人。
心魔种下之时，不远处那道残缺的灵魂，也是在一笑之间，化作了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嗯~前世就这样草率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