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公子西的难缠程度简直登峰造极。这家伙惯会诡计，承受疼痛得能力未必多强，一动手这人就怂，招认到一半就开始谎话连篇、真真假假不辩，如此反复了数回。

于是他下了狠手，不再听公子西说的任何话，直到这家伙真正崩溃。

不怕死的人，不一定不怕痛。或者说，这世上就没有不怕痛的人，如果他对疼痛不为所动，那一定是疼痛得程度不够。

而与疼痛这种感觉伴随的，往往还有恐惧这种情绪。当两者交汇并达到一个人承受的顶峰，并且稍稍溢出，崩溃，也就是干净利落的事情了。

公子西从来不是那种不怕疼痛悍不畏死的英雄人物，否则也不会总将自己置于幕后而不愿轻易出手。

那么崩溃之后，交代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师姐想知道的一切，师姐不打算问道一切，这家伙都交代了个干净。

当然，以这家伙惯来的作风，就算是崩溃之后，也不能保证他交代的一切全是真的。

真假只能交给师姐去甄别了。

寒和万丛云回到凤阳殿时，伍子飞正坐在凤阳殿内的玄关处，公子西被他随意的踩在脚下。

除了脸色苍白不似活人外，公子西身上至少穿着衣服的情况下看不出什么损伤来，连一丝侵染衣衫的血迹也无。

凤阳殿的玄关处是个很玄妙的地方。

寒出门时习惯将家里所有的防御阵法都打开虽然贵重东西都在身上，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小灵儿。

所以能自由出入凤阳殿的人只有手里有阵牌的小灵儿、灵童、伍子飞、寒天四人。

伺候的宫人在她离开后就被吩咐出去不得靠近了。

这就是伍子飞选择在这个位置等待寒的原因。虽然公子西能够逃脱的几率太小，但还是要以防万一的，而玄关处正是重重阵法所在之地，离开持有阵牌一米远，立刻就会陷入阵法之中。以公子西如今的状态，就算有机会逃走，真要陷入阵法之中，那就是找死了。

“师姐回来了，一路可还顺利？”见到寒，伍子飞起身笑道。

“还算顺利，回来时遇上恒阳子师叔他们了，我记得你棋艺尚可，恒阳子师叔与默余师叔关系要好，又都是出云阁的长老，你明日有空的话，可以去陪恒阳子师叔下下棋。”寒回答了伍子飞，踢了踢公子西，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清醒着，只是不能动弹。

伍子飞顺手将人拎起来跟着寒进了凤阳殿：“师姐，这家伙基本上都招了，为了方便你判断，我找阿天拿了留影符记录下来了。”

寒点点头，先看向万丛云：“左边偏殿是小灵儿和霄霄师姐的住处。右边偏殿几个房间都是空着的，天色已晚，我还有事，不方便找人帮你收拾，你自己随便挑个房间，自己将就吧。”

“没问题。”万丛云笑了笑应了，“对了，虽然你最近都挺忙，但有空的话，将救我时消耗的清单列一份出来吧。”

报酬如何给是他们天机仙门的排面和决断，但是药钱肯定得一分不少的付了。

早点清了账，省得她唤谁都是师兄师姐师弟一家人，唯独他是道友。

“等我得空吧。”寒道。

然后万丛云自觉往右边偏殿去了。

伍子飞多看了两眼万丛云的背影，但也知道寒不是那种任性随意的小姑娘，万丛云住到凤阳殿必然是有原因的，无需他多问。

“这家伙的意志，并不算我所见过最强的，但确实是狡猾得很。”将留影符交给寒，伍子飞道，“师姐可先看看，再有需要的话随时告诉我。”

“幸苦了，师弟。”寒道。

伍子飞眉间还有丝倦色，可见对付公子西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寒打量了一下被伍子飞扔到地上的公子西，有些奇怪：“没有留下伤口？”

上次祭天之礼俘虏的那一批修士，寒从江州回来的时候已经被昆仑山矿场的人带走了，所以这是她第一回看见伍子飞刑讯后的犯人。

虽然一直知道伍师弟是个酷吏，但平常时候，他其实是那种非常阳光开朗的青年，所以多少有点好奇的。

刑讯逼供这种事，寒前世自己做过，也见过无数，凡世家大族，敌人和叛徒总是有的，但是真到了被刑讯逼供那一步的，出来时基本是不成人样，像公子西这样干净的，倒是头一回。

“阿天说师姐喜欢干净，不能弄脏了凤阳殿，所以我处理了他身上的伤势才带过来的。”伍子飞如实回答。

“虚伪。”公子西开口吐出见到寒以来的第一句话。

公子西觉得，自己自从突破到筑基期之后，在人间行走了几十年，凭着不过第四等的资质，硬是三十年左右从筑基一层突破到筑基四层，也算是际遇不少、见多识广。

却是第一次见到伍子飞这样的人。

分明下手如此狠辣，可以连续六个时辰不吃不喝一丝不苟的将人炮制，手段之多前所未见，剔肉见骨、剥皮削骨至少开胃菜，且始终在保证最大痛苦的情况下让伤势保持在身体承受范围内，即便是修魔界也少有见到这样狠辣的人。

可他的神情，乃至于他的眼神，从头到尾没有过一丝波动，没有高兴、愤怒、扭曲、轻蔑等任何一种面对犯人或是得到答案时该有的情绪，仿佛只是在做一件理所应当、微不足道的小事。

分明是个心狠手辣至极的主，此刻在寒勉强，却一副开朗听话的好师弟模样，笑容纯粹好似不然尘埃。

“师弟，其实用盐水冲洗一下就可以了，凝血散也不便宜，公子西道友也不领你的情。”寒撇了公子西一眼，说道。

“本也不是为了他，师姐是我的引路人，阿天是多挚友，你们高兴便是，至于公子西如何看我，倒是无所谓。”伍子飞根本没有将公子西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师姐接下来又要幸苦了。”

“大师兄太善良，有些事总要人去做的。”寒道。

留影符使用时间有限，只记录了公子西招供的内容，所以寒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