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面上神色不显,心里自然是疑惑的,再一想想昨日大师兄的反复叮嘱,怎么想这事儿也和大师兄脱不了干系啊。
这么一想,寒一边随着卓明远前往官驿正门,一边忍不住先放了神识出去查探,便果然发现了自家大师兄的气息。
寒到了官驿大门外,方才站定,官驿前一大票的人便动作统一的半跪下去行礼。
“恭迎长公主殿下!”声音一致的恭敬而洪亮。
寒沉默着,准备等马车上的人下来再说话。
伍子飞骑马在马车旁,见寒的目光扫过立马心虚的别开头去,然后翻身下马,掀开马车的车帘子将车中之人扶了下来。
少年一身盛装打扮,暗紫色长袍上金丝纹绣八爪金龙,腰间挂着蜀锦香囊与昆仑寒玉,金冠束发,手中执一柄黑金二色的折扇,面容沉静温和,缓步走来,既优雅又从容。
寒从未见过自家大师兄这样一本正经的打扮外加一本正经的做派。
秦国太子,九洲历636年冬天新封,传言是秦国先皇后之子,自幼在仙山学道,然回国不过数月,便轻易收服所有人心,受封太子,威势极重,风头一时无两。
这些信息是数月前寒还在江州府的时候听来往的商旅闲聊提及的,当时她并未放在心上。
却未想到那传说中的秦国太子便是自家大师兄!
不过说起来,东篱洲凡间国度数百,皇子的数量加起来少数也有几千上万,其中有部分得了仙缘并不稀奇,得了仙缘的皇子不回去便罢了,回去的话要抢储君这种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么一想便不觉得奇怪了。
寒敢拿长生的节操保证,大师兄拿这个太子的位置多半是玩闹居多,真要让他继位管理一个国家,他当天晚上就能趁着夜色御剑飞行逃跑三千里路!
寒天也从未同她提及过自己的身世。
实际上,天虞山上师徒四人极少谈到涉及从前过往的话题。师父玉清子的人生仿佛是从八十年前初次出现在昆仑山上开始,此前数百年过往未有半分信息;两位师兄也从来不提自己五岁上山之前都经历了什么,在凡间有什么样的身世;至于寒自己,她在九洲大陆的人生本就是从上天虞山开始的。
可自家萌萌哒的大师兄一下子成了大陆强国“威势极重”的太子爷,其实还有点不大习惯。
难怪万邦来朝盛典这样繁忙的时候,一向衷心无二的伍子飞不帮着李承钰分担压力,反倒陪着大师兄到处闲逛搞定了秦国太子,就等于搞定了秦国使团,卖掉一个左千牛卫中郎将短短几日的人身自由,就换来秦国使团的乖乖听话不惹事,李承钰这生意做得是极划算了。
“小妹,随为兄先回别宫歇息如何?”寒天走到近前来,声音沉稳舒缓。
“兄长意欲何为?”寒看着他,问道。
寒天轻笑得体:“知小妹连日奔波疲倦,本该多加休息,只是今日便是唐国万邦来朝盛典之日,需得你我二人共呈国书以定邦交,只能让你再行劳累了。”
对寒说完,寒天又向一旁鸿胪寺少卿卓明远颔首:“我秦国素来尚武,行事便不拘一格些,小妹因有事在前来贵国途中耽搁,昨日才到盛京城中,有劳少卿费心了。”
卓明远自然不敢托大,寒暄笑说是自己份内之上。
寒终究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博了自家大师兄面子,搭上他的手,随他上了太子车马。
车帘放下,车马随行队伍启动,寒天坐在马车中的软垫上一下便斜靠下来。
“哎呀,每次这样一本正经的都觉得好累啊,承钰师弟整天如此,不觉得无趣么!”
寒白他一眼:“我看大师兄言语得体、仪态威严,倒是自然得很,应是本色出演才对!”
寒天打了个哈哈:“当我秦国的长公主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多威风啊!”
寒冷冷一笑:“大师兄你如果是那种在乎威风不威风的人的话,少年时就不会为了吃一条玄龙鱼在昆仑海边的沼泽里寻了两日满身是泥的被师父拖回九重增城,丢尽天虞山的颜面了。”
寒天:“!!!”小师妹,谁少年时没点儿黑历史啊,不要这样不留情面啊喂!
寒道:“总之,大师兄如果不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话,我就走了,挺忙的,我徒弟还丢在江州府呢!”
“我把秦国的长公主给弄死了。”寒天随口道,取了盒茶叶出来,“小师妹,泡个茶呗!我从安西州一个道果期修士遗留的仙府中得到的,据说在千年前也是上等的茶种,可我自己沏出来总觉得味道还不如师妹手里的普通灵茶呢!”
所以大师兄你下山这一年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做菜方面仅限于白水煮熟,沏茶的认知就是开水倒进茶叶里?
呸!不对,真正的问题在于,大师兄的眼里,秦国长公主之死好像还比不得这一壶茶?
长公主这种存在,不是他姑姑就是他姐姐或妹妹吧?
“所以呢?”熟练的将一整套沏茶工具摆出来,扔个火球术点燃马车中的小炉子,寒随口问道。
看大师兄很有讲诉的意愿,她就不继续腹诽了。
要提起事情的前因后果的话,就避不开大师兄的身世。寒天本名南宫策,当今秦国皇帝南宫谨的嫡长子,二十年前,秦国皇室内乱,南宫谨的统治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皇城内南宫谨的胞弟燕亲王与左相勾结企图弑君篡位,皇城外足足七名宗室王爷起兵造反直逼都城。
不得不说南宫谨本人算是一个文武全才,能力也很强,历经一年,硬是在这样的绝境中翻盘,八名参与造反的王爷被斩杀五人,余下三人流放至极北雪原永世不得回归。
按理说有这样一个爹,寒天的日子应当混得很好才对,然而事实正于此相反。叛乱彻底平定的第三个月,秦国密令司将一打证据摆在秦皇面前,直指尚书令亦参与了燕王谋逆一事,且与左相内外勾连、相互配合。
当时的尚书令林光济,恰好是寒天的母亲、先皇后的父亲。
尚书令与左相是同一年的科举考生,平日关系确实较为亲密,但是尚书令到底有没有参与谋逆,其实是件很难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