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得很,那女孩也叫“xin”,只是三金鑫。
与成辛少见的姓氏不同,她姓程。
成辛看着哭泣的程鑫,心想:呆会儿去火车上的洗手间,取出一百块,好歹给她个路费。
正要这么做,火车查票员从远处挤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位火车警察。
“大家都别动。男的出示身份证!”火车检票员高声喊。
怎么要查身份证了呢?身边有人窃窃私语。
“排查通缉犯。配合一下,男的出身身份证。”火车检票员倒也是个随和的人。
“怎么只查男的不查女的啊?”身边有人笑着问。
“通缉的是男犯人。”
……
正听身边的人七嘴八舌呢,成辛忽然发现军服不见了。
待检票员走后,成辛顺势挤到洗手间门口,准备进去取钱资助程鑫路费。
洗手间的门显示无人,却怎么也打不开。
成辛还以为自己力气小呢,便更加使劲推。仍然推不动。身后的一个热心男子见状来帮忙,依旧推不开。另一个男子也来帮忙,俩人一起使劲,门开了一个缝,缝渐开渐大,露出一个使劲顶门的腿来。
原来里面有人。
见有人在里面,外面推门的两个男子同时住了手。一个还慌忙道歉:“对不住,不知道里面有人。”
里面的人也松懈下来,哑着嗓子说不好意思,忘记插门锁了。
成辛见外面推门的两个男子相视而笑,她还暗自觉得好笑:真是大意,上厕所都不插门锁。亏得是男人,要是女人,不插门锁,外面的人见显示的是无人状态,要是推门而入,那该多尴尬。
过了许久,卫生间的门悄悄开了个缝,里面探出一颗脑袋。脑袋机警地左右窥视一番,才昂首出门。
这一昂首不打紧,和成辛看个正着。
俩人同时小吃一惊。
原来厕所里的是军服。
成辛捂着胸口直舒气,边抚边笑着说:原来是你,吓我一跳呢。
军服也放松下来,说:“拉肚子拉肚子,不好意思。”
成辛进了卫生间,看到干干净净的便槽,对军服顿生好感,真是个干净的人。
成辛从口袋里取出一百块钱,折了三折放在衣服外口袋里,出门朝自己原来呆的地方走,自己的行李还在那儿呢,委托给丢钱的小姑娘照看着。
春运繁忙。
这趟临时车见站就停,见车就让,咣当咣当晚点近五个小时。
历经近15个小时的行驶,成辛乘坐的临客绿皮车走完了地图上的730.9公里,行将抵达湘洲所属省份的省会。
原本下午五点要到的,结果到时都要晚上10点。这个点,省会城市发往成辛要去的湘洲市的汽车已经没有了。
成辛最怕这个。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行将下火车,成辛越深刻地体会到被盗的程鑫的心情。她原本生动的脸色也黯淡下来,不停地拿出手机看时间,叹气连连。程鑫反倒要来安慰她。
貌似只能夜宿这个灯火明亮的南方省会城市了。
而中途留宿,对出门经验不足的成辛来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难免担心。
抱臂面朝车门的军服,时不时转过脸来看一眼成辛和程鑫,见成辛很担心,像是决定好人做到底:“跟着我,我带你们。我最熟这里。”
成辛在夜色里看军服的剪影,异常生硬,又联想到洗手间门口发生的他死死抵住卫生间的门的事情,心里生出异样来。
正动心思要婉拒呢,程鑫倒如释重负地笑了,开心地回应:“好啊,好啊。”
火车减速,进站,停站。
军服一双有力的手一把抓过成辛的行李箱,抗在肩上,另一只手拎起程鑫的编织袋,压低声音说:“我本来有个朋友在车上当列车员,找他可以给我一张票,没想到没有找到他,出站我没有票可检。就说我是到站内接你们的。”
成辛顿生疑窦。
无奈行李已经顺着人流往前走了,车门一打开,军服这边抗,那边挤,三两下蹭开一条路,程鑫紧随其后,一只手搭在自己的编织袋上,俩人眼看消失在人流中。
成辛只能看到自己被抗在军服肩上的胭脂色行李箱在人头上方一高一低起伏。
迫不得已,成辛只能侧着身,在人缝里找空间,尽量紧随他们。
临到出站检票口,军服更是甩开了步子往前走,检票员伸出一只手要检票,军服拿胸膛撞开,边撞边吼:“我是来接人的。”
说话间军服已经出站数步了,检票员企图小跑拉住他,无奈军服走得快,力气又大,三两下就甩开了检票员。检票员摇着头骂着方言愤愤不平地回来继续检票。
等成辛的票剪好出站,军服几乎要消失在这夜色广场中了。
程鑫也不见了。
站在暮色四合的站前广场,成辛的心拔凉拔凉,沮丧感渐涌渐浓。
忽然背后有人拍了她一下,一回头,是程鑫。
程鑫灿烂一笑:“快点啊。他在前面呢。”
成辛往前遥望:果然很远处有个又抗又提的坚毅身影,立在那里等她们。
“你们之前就认识?”
成辛小心翼翼地问程鑫。
“你们之前不认识?”
程鑫瞪圆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反问。
成辛不禁也瞪圆了眼,还没有开口,身边有人铿锵有力地说话:“怎么走这么慢!”
原来军服反折回来了。
夜色越浓,广场上路灯灯光的穿透力越弱,只亮了灯下的一团。远眺广场,仿佛一个个打了聚光灯的小舞台。
不时有人靠过来,用充满口音的普通话问住宿吗住宿吗。
口音陌生,路人生疏,昏暗之下,充满叵测的深深浅浅的距离,成辛有些胆怯了。
成辛的目光从搭讪路人身上落脚在军服抗在肩上的胭脂色行李箱上,怯生生地伸手去够行李箱,遭遇军服一个强有力的摆身,甩掉了成辛乏力的手。
军服催促道:“站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累坏了。快点走,好休息。”
成辛和程鑫面面相觑,四目相对,都有些迟疑,你看我我看你地犹豫着。
“快点!快点!”
军服抛下最后两句催促的话,转身抗着行李箱拎着编织袋,大步流星径直走了。
成辛和程鑫,只能拉紧手,彼此打气,快走几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