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雷斯草原今天又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一只雄鹰盘旋在蔚蓝的天空中俯视着脚下的那片草原,对于它来说今天是如此寻常而又怪异的一天,整片草原仿佛都笼罩着一股气息,这股气息甚至让这只属于天空的君王都感到些许的恐惧。
在草原的南方,这只俊俏的雄鹰有着另一个意义非凡的名字——艾科洛。
在遥不可知的远古时期,一只黑色的雄鹰降临在了某座高峰,它坚毅的目光时而向东,时而向西。那一刻,愚昧的艾科洛人变得不再愚昧,围绕着那座高峰建立了如今的永恒之城,而一只头朝向东方,一只头朝向西方的双头黑鹰图案也成了这个民族的图腾。雄鹰所伫立过的地方成了王宫,时至今日,那里已经成为了众议院。
当然,草原上空的这只猛禽是不可能知道这段历史的,它凭借本能翱翔在天空之上,虽然某种不可诉说的气氛让它感到不安,但它依然需要今天的食物。
忽然间,原本空旷蔚蓝的天空中出现了无数反射着阳光的亮点,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阵破空的嘶响,无边的天际仿佛被这一个又一个亮点所撕裂开来了一般。雄鹰猛地将自己的利爪向前,想要在空中停住,然而越来越多的亮点覆盖住了它所能到达的任何轨道,终于,一颗亮点穿透了雄鹰的身体。它在那一刻僵住了,在它的眼中,那片湛蓝色的天空开始一点点变得血红。
雄鹰不甘,伴随着一道又一道破空的嘶吼,它使出了最后的力气长啸了一声。
在那片同样辽阔的草原之上,没有任何人在意天空发生的那一段插曲,每个人的耳朵中都充斥同伴与敌人的嘶吼以及震天的战鼓声。
夏西亚的军队率先发起了进攻,这片战场对于他来说终于不再陌生,他相信他的先祖一定会在这片土地上保佑他与他的战士。他的目光恶狠狠地锁定住了艾科洛军阵营的正中央,虽然过于遥远的距离使他无法看得透彻,但他相信,他最可怕且可敬的敌人一定在那个方向。和艾科洛其他贪生怕死的将军以及指挥官不同,那个人一定会让自己出现在军队中最显眼的位置。
当夏西亚与奥卢斯第一次在牧兰市的战场上相遇时,身经百战且斩获无数胜利的夏西亚并没有将当时还是执政官以及北方军团总指挥的奥卢斯放在眼里,他认为奥卢斯会和他之前所遇到的所有艾科洛人一样,在象征性地抵抗之后便会溃散,随后夏西亚便吃到了自己南下之后的第一场败仗。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滚雪球一般,匈靼人的军队一败再败,原本被自己视为温顺绵羊的艾科洛人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凶猛的雄狮。
但今天,草原狼要在属于他的领地上咬断艾科洛的喉咙,无论他是绵羊还是狮子。
正如夏西亚所预料的一般,奥卢斯正处于艾科洛阵营的中军,除了身旁的几位近卫军以及魔法师外,他并没有为自己的安保下过大的功夫。他此时正皱着眉头望着前方,位于匈靼军队中央的步兵正在艾科路弓弩部队的阻击下不断向己方阵营推进。
匈靼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本不该拥有步兵,但他们在征服格尔曼尼亚时收编了大量的格尔曼人降兵,而格尔曼人在过去两百多年的时间里,成为了艾科洛人挥之不去的梦魇。
二百多年前,格尔曼人第一次出现在了艾科洛的史书之中,再之前的历史只有从凯卢特人的传说之中进行考证了。那时,艾科洛共和国刚刚征服整个环海沿线区域。布里斯城邦地区——这个曾被视为西方文明中心的区域被迫成为了共和国的一部分,众神山脉北方的凯卢特部落也被共和国征服,法务官牧兰在那里以军镇为中心建立起了艾科洛人的殖民地——牧兰市。
凯卢特被迫成为帝国忠实的盟友。
之后,一群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野蛮人开始从北方的苦寒之地南下,凯卢特人成为了第一批受害者,他们在同艾科洛人的战争中损失惨重,自然难以抵挡这群野蛮人的入侵,原本属于凯卢特的大片土地被这群来自北方的野蛮人攻占。他们会杀光占领土地的所有男性成员,只留下女性进行生殖。
这群野蛮人自称格尔曼人,实际上是由许多零散的说着相同语言的部落所组成,这些部落平时各自为阵,到了战争时期却会团结在一起向南进行劫掠。凯卢特人深受其害,数次派使者向共和国求援。于是艾科洛共和国携带着征服环海的余威进入了那片被诅咒的森林——条顿森林。
共和国精锐之一的凯卢特军团再也没有走出那片森林,整个共和国陷入了无边的恐惧。虽然后来在执政官庞图斯与波利比维斯的率领下,共和国击退了歌德与伦巴顿两个格尔曼部落的入侵,但从那以后,共和国的北方边境却静止在了条顿森林,艾科洛也就是从那时停下了疯狂扩张的脚步。
随后的五十多年,格尔曼人几乎每一年都会向南入侵,共和国为此付出了三个执政官,六个法务官的生命。直到查尔曼·加林的出现,那个颇具想法的格尔曼人迅速统一了零散的格尔曼部落,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格尔曼尼亚,他建立了简陋且实用的制度,分封了十个公爵,每个公爵领地由数个伯爵领组成,而每个伯爵则掌管单一的伯爵领,伯爵也会分封骑士,赐予他们土地,作为交换,骑士们承诺在战争时会为伯爵提供帮助。
在他的领导下,格尔曼人接受了当时由伊吉特蔓延至整个环海的新神信仰,新神让他们安分了下来,变得不那么野蛮,共和国的北方边境也终于安静了下来,艾科洛甚至在条顿森林的南部建立了新的殖民地——科罗尼亚,一个极具格尔曼风格的名字。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日子会这样安分下去的时候,来自阴影草原的匈靼人崛起了……
奥卢斯望着远方那群疯狂冲击的格尔曼人步兵,虽然近些年来他们学会了农耕,有了新的信仰,看起来文明了不少,可一旦来到战场,流淌在他们体内野蛮的血液依然沸腾了起来。
他们赤裸着上身,大吼着向前冲锋,手里提着巨斧或狼牙棒。虽然漫天地箭矢不断让他们周围的战友扑倒在地,但这丝毫没有减缓他们冲击的速度。
艾科洛人已经不止一次取得过对格尔曼人的胜利,但在他们内心深处,依然充满了对格尔曼人的恐惧。
处于中军的青年军们心惊胆战地看着那群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敌人,每个人都忍不住咽了一口涂抹。
“看看那家伙,他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头……哦,天啊,他中了一箭,但好像并不在乎,他还在跑……”
“住嘴!西比斯,那群家伙不是用铁做成的,当我的剑砍向他们脑袋的时候,他们一样会脑浆迸裂。”
处于中军的奥卢斯将士兵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
还不是时候。他在心里对自己不断默念着这一句话。在凯卢特地区的征战期间,奥卢斯同格尔曼人进行过无数次战斗,他很清楚那群野蛮战士的特点,他们是个麻烦,但最大的麻烦一定会在敌方军队的两翼,他们才是决定战争走势的关键,在那里,匈靼的骑兵依然毫无动静,他们如自己一般,冷眼望着战场。
格尔曼步兵团又向前行进了一大段距离。够了。奥卢斯轻声自言自语道,随后他转向了一旁的候命多时的布里将军,“你们的人可以上了。”
布里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留着一头红色的短发,脸上依稀分布着褐色的斑点,他有着标准的凯卢特人的长相,他是凯卢特王国的王子,同时也是艾科洛凯卢特佣兵团的将军。在他年轻的时候他就以人质的身份来到艾科洛的首都永恒之城进行留学,并在永恒之城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在奥卢斯平定凯卢特地区叛乱的过程中,他率领王室的军队帮助奥卢斯结束了判乱。
随着一道命令,位于中军最前排的凯卢特拥军迎着格尔曼人冲了上去。
这群红发的凯卢特佣兵,头顶着同艾科洛士兵完全不同的双角头盔,手持长刃剑与木质方盾,带着对战利品的渴望以及多年来对格尔曼人的仇恨冲向了最前线。凯卢特佣军的数量要略多于格尔曼人,于是在布里将军的带领下,凯卢特军呈半圆的阵型向敌人包抄而去。
两军很快接触在一起,远方战场很快传来了刀枪碰撞声、嘶吼和呻吟。格尔曼人毫无阵型可言,他们的战士零散地分布在战场的各个角落,而在奥卢斯多年的调教之下,凯卢特军多少学习了一些艾科洛人的战法,加上人数处于优势,渐渐地,凯卢特军队包围了各自为战的格尔曼人,这的确是个让人欣喜的时刻,但奥卢斯的兴趣依然在敌军的两翼,那才是匈靼人真正的主力。而此时,那群匈靼骑兵依然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对友军的惨境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