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瑞亚的铁匠铺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他原本是熔岩岛最著名的铁匠,他过世的父亲将自己的手艺全都传授给了他,他可以打制出各种各样精致的铁器,从农户用的铁锅到士兵使用的武器。
乌瑞亚的收费向来合理,出了多少功就要收多少钱,绝不多收,也不能讲价。
曾经,铁匠铺的顾客络绎不绝,乌瑞亚也凭借着自己的手艺攒了一笔可观的钱财,如果情况顺利的话,他很快便能在熔岩岛拥有属于自己的房产,他今年只有十八岁,如果就这么干下去,在二十岁的时候,他也许会娶一个本地的姑娘,如果运气够好的话可以与她生个儿子,并将自己的手艺全部教授给他。
但自从那位拉肯瑠斯大人来到布里斯地区之后,一切都变了。只因为他所做的那个决定:将真神信仰定位整个艾科洛共和国的国教。
问题就出在,乌瑞亚是一名无比虔诚的众神信徒,他的父亲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向他讲述着众神们的故事。他也始终坚信着那些神明们存在于这个时间,他们掌控着雷电、海浪、飓风、命运以及爱情。
他是熔岩岛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还在坚持着信仰众神的人。岛屿的四周都建设了无数的教堂,而若想祭拜众神,他不得不徒步来到位于岛屿中心的山脉,在那里,还有几座荒废的众神雕像,那是百年前,由这座岛上的先人们怀着崇敬的心建造的。
当新神从伊吉特地区如风暴一般袭来的时候,许多布里斯人都坚信,众神已经离他们而去,只有投入真神的怀抱,他们才能真正得到救赎。
可乌瑞亚不相信,他认为众神们仍旧在注视着人间,并默默地原谅着那些抛弃他们的人民。
但执政官拉肯瑠斯不这么认为,当那道法令颁布之后,熔岩岛的居民们开始渐渐不再叫他为铁匠,他有了新的称呼:异教徒。
没有人愿意和肮脏的异教徒做生意,乌瑞亚的铁匠铺就这么荒废了下来,他只能靠着过去的老本度日,还除此之外要另外缴纳二十分之一的宗教税,房产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也不会有女孩会嫁给一个异教徒。
这天中午,乌瑞亚无奈地熄灭了熔炉的火焰,看起来今天又要是毫无收获的一天。
他来到后院,将一只成年的山羊用绳子绑住,牵着它准备前往深山的众神祠堂。那只羊是他的牺牲品,用来献祭给众神。他希望众神们这一次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改善他糟糕的状况。
他沿着山道一路前行,尽量避开主干道,他很害怕遇到那群新神的信徒。
一个月前,橄榄城遭到了共和国毁灭性的打击,圣克罗斯大教堂被东方军团的士兵烧成了一片平地,教堂的教徒们也几乎被清洗殆尽,因为他们在共和国眼中是真神的异端。这更加引起了新神教徒们的愤怒,但血腥的政策使他们不敢向拉肯瑠斯表达自己的愤怒,他们唯一的宣泄途径就是众神的信徒,他们眼中的异教徒。
乌瑞亚有些嘲讽地想道,在几百年前当大家都信仰众神的时候,可没有异端这种称呼。信仰大地之神的信徒和信仰爱情之神的信徒一样可以和平相处,他们甚至愿意将异族的神也加入祠堂,对其瞻仰膜拜。在那段岁月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神。
但新神告诉大家,这个世界上只有唯一的真神。所以,任何细微的差异都可能造成异端,而对待异端的最好方式就是将其消灭。
布里斯人曾经是包容的,但现在不会了,特别是对于乌瑞亚,他现在几乎无法看到未来。除非他选择妥协,和别人一样,信仰真神。事实上,熔岩岛上大多数原众神的信奉者们都是这么做的,毕竟和那些虚幻缥缈的神明们比起来,生活要更加重要。
可这位铁匠就和他的手中的铁锤一样倔强,他不想做出任何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他年少时听过的那些故事早就在他的心中生了根。
和以往一样,深山内众神的祠堂空空荡荡,有些神明雕像的面孔早已模糊,从环海吹来的带着咸味的海风不断腐蚀着它们,如果无人打理,它们终将会埋没在这片深山内。
乌瑞亚来到了一座神像面前,将那头山羊用力按在了地上,用腰间的小刀割开了它的喉咙,山羊扑腾了几下就死去了。乌瑞亚开始朗诵他父亲曾教给他的祷词,他念了他所能记住的每一位神明的名字,他告诉他们,他将这头山羊的灵魂献给了它们,希望他们能保佑自己,保佑这个不断变糟的国家。
山羊在事后会被带走,神明们需要的只是灵魂,而乌瑞亚需要它的肉。
在乌瑞亚念完第三十二个神明的名字后,有人闯入了祠堂。
是一群人,乌瑞亚认得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他们曾来过自己的铁匠铺,并拜托自己帮他们打造铁器。但现在,那群人挂着一脸不善的表情,手里还拿着尖锐的农具。
乌瑞亚停了下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向他走来的众人。
“就是他!异教徒!”其中某个人愤怒地用手指着自己,“他又在进行邪恶的仪式,就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这个世界才不得安宁!”
“这是祭祀,我们的祖先都曾进行过这样的仪式。”乌瑞亚无力地狡辩道,但那群人丝毫没有理会他。
“真神禁止偶像崇拜,我们需要消灭这些邪恶的化身,净化这个世界!”另一个人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榔头,朝着一座破败的神像狠狠地砸了过去,脆弱的石像无法经受强烈的撞击,它轰然倒塌。
剩下的人很快加入了他的行动,原本就残破不堪的神像变成了破碎一地的碎石。
“拜托,请不要这么做!”乌瑞亚跪在地上哀求着他们,“他们可是保佑我们的神明,请不要毁坏这些雕像,神明们会惩罚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