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些战友将密谋付诸行动,不止是他们,参与这次暴动的人数有三千人之众。
百夫长迪昂并没有被杀死,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动很快便被平息了,参与暴动的士兵被悉数镇压,但为了防止事态扩大,只有主谋的几人被杀。
暴动的平息对饥饿的蔓延并没有丝毫改变,陷入绝望的士兵们将目光转向了城内的市民,他们闯入民宅,抢掠他们的粮食,强奸他们的妻女,而指挥官们好似默许了这种行为。
多瑞安没有参与抢劫,他同样对这种行为不闻不问,毕竟谁也不知道当战争结束后自己会不会因为掠夺平民而被判罪,虽然现在食物较少,但多瑞安勉强还是可以活下去。
但有一次,当多瑞安在城区内闲逛的时候后,发现几名疯狂的士兵正在撕扯一位二十来岁少女的衣服,那少女声嘶力竭地喊道,“住手!你们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不是恶魔!”
这让多瑞安很难过,他很想帮一下那个可怜的女孩,但是他知道,自己一旦介入,很可能会被那群疯狂的家伙撕成碎片,于是多瑞安识趣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他只有唯一的念想,当一切的疯狂都结束之后,他们能向那群艾科洛人投降。他不在乎自己被谁统治,反正布里斯人已经被艾科洛人统治了将近两百年了,他只希望将来统治他的人能给自己一口饱饭,哪怕是珀息人,哪怕是那群野蛮的匈靼人都可以。
又过了一周,城内的市民几乎都被自己的同胞杀死了,饥荒依然在继续。
百夫长迪昂告诉多瑞安,只要再熬一段时间,如果运气足够好,当雪花降临的时候,那群艾科洛人就会乖乖地滚回老家了。
多瑞安望了一下头顶湛蓝的天空,虽然此时已是秋日,但一股反常的高温却在笼罩着整座城市,雪不知何时会降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那个时候是否还是一个活人。
和他同一个帐篷的人又死了两个,其中一个人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他是一个信仰真神的虔诚教徒,可能是希望尽快结束自己这糟糕的一生,回归主的怀抱吧。
在其他营地里,也有越来越多因为饥饿而死的人,起初,人们还会将战友们的尸体埋葬,但到了后来,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士兵们对于死亡唯一的敬重也消失了,他们挖了一个大坑,将那些死去的尸体堆在了里面,并简单粗糙地进行了掩埋。
谁也不知道,历史会在这个平凡且炎热的秋日改写,彻底的改写。
高温,饥饿以及越来越多的尸体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一样新的东西。
一个炎热的夜晚,当多瑞安裸露着身体躺在草席上时,却发现睡在他隔壁的埃加斯用麻布牢牢实实地裹着身子。
“你这样会被热死的。”多瑞安有气无力地提醒着他的战友。
“冷……冷……”埃加斯嘴里一直嘟囔着这个词语。
多瑞安没在管什么,自顾自地睡了,虽然他有些关心埃加斯,但每说一句话都会耗费自己的体力,他还想多活一段时间。
半夜里,他半睡半醒地听到了埃加斯发出了“热……热……”这样的嘟囔。
第二天醒来时,埃加斯死了,他的身上长满了褐色的斑点,胸部被他自己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第三天,多瑞安的另一位战友也死去了,他的身上同样长满了斑点。然后又是一个战友,最后是他的百夫长迪昂。
不止是他所在的百人队,整个军队每天都有几十个长满斑点的人死去,人们意识到了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瘟疫。
为了防止疫情进一步蔓延,指挥官们对有先期症状的士兵进行了严格的隔离,而等待那些被隔离士兵命运的只有痛苦的死亡,他们的尸体也被火焰焚烧殆尽。
多瑞安开始变得惊慌,因为他知道,自己曾和埃加斯住在一个帐篷里。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在一个燥热的午后,他忽然感到自己浑身发冷,他知道,自己染上疫情了。
多瑞安还是没有等到和平的到来,这让他大为恼火,他原本是个冷漠的人,一个喜爱选择中立的人,但死亡的临近却让他变得热心了起来,他开始痛恨一些事情:将瘟疫传染给他的埃加斯,招募自己的百夫长迪昂,没有保佑自己的真神,发起战争的艾科洛人……
啊,可恶的艾科洛人,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这场战争,我也不会悲惨的死去。我在这座该死的城市里挨饿等死,而你们那群家伙现在可能正沾着黄油吃面包呢!多瑞安愤愤不平地想道。
多瑞安不想就这么死去,他想让那些艾科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在他死前,他也要带走一个该死的艾科洛人。
于是多瑞安将今天分得的小麦吃得干干净净,并来到了城墙上,守城士兵此时正无精打采的看守着城墙上的投石机。
“嘿,兄弟,你们好。”多瑞安冲着他们打着招呼,尽量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你不是城防士兵,不该来这里。”其中一个士兵靠在一个投石机上,虚弱地回应道,虽然嘴里是这么说,但他似乎没有任何力气阻止多瑞安。
“听我说,我对你靠着的那个东西很感兴趣。”多瑞安说着指了指那个投石机,“你说我们能把石头抛到艾科洛人建起的那个城墙之后吗?”
“当然可以,我在这里发射了三天,但不知道砸死了几个城墙之后的艾科洛人。”城墙上的士兵向多瑞安炫耀道。
“一块石头最多砸死五个人,你连续不断地砸一年都没用的。”多瑞安说道。
“这是命令,没办法。”那士兵无奈地说道。
“如果你抛射另一样东西就可以多杀几个人,不,甚至几千个人。”多瑞安靠近了士兵,煞有其事地说道。
“你饿过了头,在说胡话吧。”那士兵不耐烦地说道,“我可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有那么大的威力。”
“当然有。”多瑞安惨然地笑道,“那就是我,我希望你把我抛射出去。”
“你?”那士兵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最多会砸在地上,变成一片肉泥。”
“你不懂,朋友,我染上了瘟疫,把我砸过去,瘟疫就会在艾科洛人之间传播。”多瑞安身上寒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火一般的燥热。
“你得了瘟疫!该死!那我……”士兵惊恐地说道。
“没错,你也会被传染,也会在不久后死去。”多瑞安略带嘲讽地笑道。
“你这该死的家伙!”士兵愤怒的取出了背后的十字弩,将其对准了多瑞安。
“好好想想吧朋友,你就这么杀了我,我们两的死将变得毫无意义。”多瑞安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将我投射到艾科路人的营地那里,我就可以为我们俩同时报仇,是他们带来了瘟疫,我要将这些还给他们。”
那士兵拿着十字弩的双手颤抖了良久,随后他慢慢地发下了十字弩。
在爱奥尼亚秋日的午后,一位士兵尖叫着飞向了北方军团的营地,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变成了一滩血水和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