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说道:“上次天师府的元老开会,据说为了魔进天师府的事情,可没少为难首席天师。”
我坐起来,寻思了一下,是啊,开会那天的事情,给全国上下的天师全知道了,捂都捂不住,袁青城都当着那么多人被抓起来了,肯定要责怪钟家办事不利。
就跟资本主义国家的党首离不开内阁成员支持一样,钟家虽然贵为家主,也绝对离不开其他家族的支持,这一阵,又是家世煊赫的见习天师被抓,又是被魔闯进天师府,还有凤凰牌楼大闹会场,那些家族肯定嫌家主失职,对钟家有了怨气了。
看着当领导的风光,其实呢,人前显贵人后受罪,还不是一样要被人刁难。
“这些事儿,都是天师府建立起来这么多年没遇到过的事儿,可是奇耻大辱啊,”小胖子接着说道:“要是传出去,咱天师府这个金字招牌可就砸了,所以那些元老说……算了,挺难听的。”
“你说,”我连忙说道:“到底什么话。”
小胖子有点为难,察言观色的看了我一下,说道:“我说了,你可别心疼啊!”
原来那些元老家族,有的人说,自古以来,男为天,女为地,天在上,地在下,这女人就是女人,永远翻不过男人,钟灵秀虽然是个少数的天才,这么年轻就能成为天阶,可她也是承了钟家的血脉,是钟家祖宗的荫蔽,不是她自己的能耐。
让这么一个年轻姑娘管理天师府,以前大家就都不支持,可钟神秀血脉不纯,钟家就她一个继承人,也是为了钟家,迫不得已才让她当上了首席天师。
结果现在天师府被闹的乌烟瘴气,这样下去,上行下效,一片松散,祖师爷留下的基业,可就毁在她钟灵秀的手里了。
再被钟灵秀糟蹋下去,恐怕别人以为天师府的男人都死光了呢。
说着,小胖子就安抚我:“老铁,你别生气,你这刚缓过来……”
怎么可能不生气,钟灵秀那么个心高气傲的脾气,被这么多死老头子刁难,想也知道会有多难受,我立马问道:“这话谁说的?”
“也是小道消息传出来的,不过嘛,元老家族就那么几家……”小胖子压低了声音:“左家肯定首当其冲,其他家族也觉得这次事情丢脸,一边倒也都附和左家。”
这话说的,确实是老顽固的口吻,我都看得出来,钟灵秀不管是管理上,还是专业水平上,都是有真本事的,当首席天师也是实至名归。
现在遇上了这么两件意外的事情,就他妈的一个劲儿咯咯哒,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早先她跟海棠姐大战,打伤海棠姐,自己都差点送了命,还有在监狱前面,打的魔元气大伤的事情,咋不说了?
左家……这会儿推卸责任推卸的倒是比谁都快,你那么有本事,就别站在制高点指手画脚,那会儿袁青城被抓,咋不见你出来独领风骚?
简直欺负人。
“当然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小胖子接着就说道:“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啊!据说,虽然会上钟灵秀也道歉了,表示以后一定加强管理,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重演,可私底下,那些元老们还是认为,一个年轻姑娘,到底是挑不起来这个担子,要么,就让钟灵秀跟左家联姻,在左家的帮助下重新挑起天师府的重担,要么……”
小胖子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我也着急,追问要么啥?
小胖子才说道:“要么,反正钟家现在人丁单薄,就把钟家,跟卞家一样……”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从家主的位置上拉下来,另选贤能。”
我一下就想起来了左一行跟马致远商量的事情了——他们的目的,不就是夺权吗!
“你看,”小胖子摇摇头:“其实就连我都明白,就算钟灵秀嫁给了左家,给他们生了孩子,那不也是姓左吗?看来左家对天师府的大权,还真是势在必得了。”
“那,”我忙问道:“现在钟灵秀怎么样了?”
小胖子想了想,说道:“金字塔顶层的事情,我哪儿知道,自打开完那个会,首席天师就挺忙的,我来照顾你,也没碰到面——不过那些见习天师嘛,本来都在等你醒,可都被家里叫回去了,说商量事儿。”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看,是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于是我赶紧就试着起床,结果一动劲儿,胳膊忽然疼了一下。
我转脸就看了看自己的左胳膊——上面有一点小小的红色痕迹,我还想起来了,之前在那个阴河里面,这里被那些白色的东西给扎伤了。
生魂要是受伤,会反应到了肢体上面来——就好比有的人遇上意外,明明截肢了,可还是会感觉到失去的那部分依然隐隐作痛。
有人说这是幻肢综合征,其实魂魄跟身体是合一的,那是魂魄带来的痛。
“诶,你这怎么伤了?”小胖子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个伤痕,还有点意外:“抬你来的时候还没看见。”
我想起来了喊魂的事情,就问小胖子他们喊了多久。
小胖子说:“快别提了,到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开始张大了嗓门喊你,可喊了半天,你们俩也没有什么反应,我们嗓子都快冒烟儿了,接着就开始轮着喊,可叫了老长时间,还是不管用。”
“还是老板说,你们这样活像是食物中毒,可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就完了,于是我们就把你拉车上,送医院洗胃来了,病危通知单都下来了,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还好你们俩福大命大,还是给活过来了。”
不是福大命大,是因为我有那个什么“亲戚”。
我觉得,能有这个本事的“亲戚”,说不定,就是大城隍庙里的那个大城隍爷。
下次有机会上大城隍庙,怎么也得给人家多烧几炷香——我们李家能出这样的大人物,难怪行业内个个高看一眼呢。
动了动胳膊没什么大事儿,我心说忍就忍一下,拖着胳膊就下了病床,小胖子赶紧追上来,我一出门口,正撞上了长手。
长手气色比我好很多,修长的手里拿了好几串鱼蛋,还有辣的。
他见我生龙活虎往外闯,不禁一愣,像是不相信我这么快就好了,我带上他,一起就往天师府跑。
“哎,”长手一边跑,一边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把鱼蛋塞给我了几串。
我除了难以置信,竟然有点感动——从他这么个吃货手里拿到吃的,跟虎口抢食也差不离。
鱼蛋果然好吃。
等到了天师府,里面的人一看见我,都是一种很特别的眼神——十分复杂,又像是佩服,又像是嫌恶。
跟那些元老对钟灵秀的性别歧视一样,天师府大多数的人觉得自己血脉高贵,对我这个道门里来的,有出身歧视,外带我跟钟灵秀的关系,搞得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歧视升级。
不过上次我自己单枪匹马的救出了袁青城,他们又觉得我可能还真有点本事,不敢太小看我。
我也没理会他们这个眼神,打听出了钟灵秀在什么地方,就奔着地方去了。
等到了那,我刚想抬手敲门,就听到了袁青城慢条斯理的声音:“灵秀,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奇怪,袁青城咋跑这里来了?
钟灵秀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袁爷爷,您的话我明白,但我不答应。”
这话听着云淡风轻,其实却是掷地有声,
就是钟灵秀特有的外柔内刚。
“灵秀啊,你不给自己想,也给咱们天师府想想!”秃头二伯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气急败坏,可又不想失去分寸:“你想想,咱们天师府这么多年一直风平浪静,什么时候遇上过这么多的头疼事儿?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李茂昌!”
“第一,如果不是他,魔也不会解封,天底下的灾祸,都是他一个人招惹来的,第二,他跟凤凰牌楼掐扯不清,有可能是凤凰牌楼的内奸,就是奔着害咱们来的,不然,为什么见习天师被绑架,还有对方偷偷潜入的时候,怎么他都跟凤凰牌楼的在一起?第三,不仅如此,魔跟他的关系,也一直没断,谁能保证,上次魔来咱们天师府,不是他引来的?”秃头二伯简直是苦口婆心:“这样的人,两面三刀,凭什么做你未婚夫?”
钟灵秀不说话。
是啊,这些麻烦,在他们眼里,都跟我有关系——钟灵秀想给我分辩,都没什么证据,只能闭口不言。
秃头二伯见她不为所动,更是气的火烧眉毛:“灵秀,你知道,咱们眼下的麻烦,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他惹出来的?可你怎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呢?他就是个祸害,他好在哪儿?”
钟灵秀还是不说话,一副铁了心的感觉。
这弄得我心里跳得特别快,说不出为什么,十分紧张。
“再说了,他哪一点比得上一航呢?长相,没有一航那么出众,能力,就是一个白银铃铛,”秃头二伯没完没了,继续唠叨:“论出身,我们调查过了,就算跟大城隍爷沾亲带故,但也只不过是个农村种地的,他凭什么让你这么坚持?”
钟灵秀似乎打定了主意,就是一声不吭。
袁青城有点不耐烦,声音冷了下来:“所以,为了嫁给李茂昌,你愿意解甲归田,离开天师府,当个普通人?”
我瞬间就愣了——他们是拿我来威胁钟灵秀,要么离开我,要么,就要被天师府赶出去了?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答应?
我值得吗?
秃头二伯显然紧张了起来,似乎生怕钟灵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抢着说道:“你可想好了,你要是选他,别说钟家这么些年的基业就……你总不会不知道卞家!”
“更重要的是,你自己,可就只能背朝黄土面朝天,担粪种地,一颗汗珠摔八瓣儿!那种乡下地方,甚至马桶都没有,洗澡要去河边,你也愿意?”
虽然我们村没有秃头二伯说的那么差——但是扪心自问,也好不了多少,这种生活条件,普通城镇的姑娘都受不了,更何况从小锦衣玉食的钟灵秀了。
“我愿意。”
钟灵秀的声音很平淡,一点都没犹豫。
我一愣,这一刻,觉得心像是猛地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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