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冉微丝不动地钉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霍誉铭笔直来到她的跟前。
甚至不用动脑子,她也知道是司机通知了他。
她仰着脖子,面向他,而他低着头,看着她。
女人的眼睛澄澈,但眸底却布着红丝,脸颊上还有已经干涸的浅浅泪痕,明显是哭过,束成马尾的头发也很凌乱,安安静静的模样除了几分楚楚可怜,还有些狼狈。
霍誉铭抬手去摸她的脸,低声询问:“有没有受伤?”
男人眉间隐隐酝酿着一层淡淡的黑暗戾气,的眸色足足暗了一层,但说话的语气却是出奇的温柔。
两种气息混杂在他身上,竟然奇迹般的融洽,丝毫不会违和。
梁舒冉的神经迟钝了好几秒才真是察觉到男人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乖顺淡声道,“我没事。”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头发上,稍微帮她顺了顺凌乱的发丝,却不经意地触及她后脑勺被磕到的位置,疼得她蹙眉轻轻抽气。
男人的手一顿,眸色也跟着落下一层阴暗,“徐州说你还没做身体检查,”徐州就是司机,“让徐州带你去给医生做个检查,嗯?”
他看着很好脾气很有耐心的样子,也不问她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还不让保镖跟着,好像这件事情完全不重要,也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但是梁舒冉猜测得出,他的心情一点也不好,即使他克制隐匿得很成功。
至于他到底是不爽她撇下徐州最后遇险,还是不爽她跟靳祁森扯上了关系,她就摸不清楚了。
也许,两者皆有吧。
梁舒冉不想为了这种事情跟他吵,再者确实她理亏在先,平静地解释,“只是磕了一下后脑勺,擦一擦药,揉一下就没事了。”
“听话,嗯?”
虽然听着是慰哄,其实十分霸道,根本容不得她拒绝。
“为什么是徐州陪我去?”她说,颇像指责控诉的口吻,“你本人来了,还让别的男人带我去做检查?”
霍誉铭凝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旋即是淡淡一笑,“好,我陪你去。”
梁舒冉任由他牵起手,跟着他的动作刚站起身,脚就崴了一下,身形晃了晃倒在了霍誉铭身上。
男人脸色微沉,扶着她的腰,“脚受伤了?”
“没有。”她摇头,动了动脚,淡声道,“好像是高跟鞋坏了。”
那边的路不好走,她踩中那么多个坑,估计是把鞋跟崴坏了,难怪刚才赶来医院的时候,她就觉得走路特别困难。
闻言,霍誉铭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迈出病房门之前又吩咐徐州,“你在这里守着。”
徐州低头应声:“明白。”
霍誉铭抱着她去做了检查,除了头部的撞击肿起了一个包,其他的地方并无问题,让医生帮擦了药,他又抱着她离开。
医院走廊很安静,男人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的声响隐约回荡在里面。
梁舒冉依偎在他的肩头上,鼻息间隐约闻到男人头发上洗发水清爽干净的味道,不是家里的味道。
她微怔了几秒,心头困惑了仅仅一秒,想到他那身洁癖的毛病,并未放在心上。
“你都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她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霍誉铭瞥了眼她白净的脸庞,“你打算告诉我?”
梁舒冉从男人寡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其中的夹刺,一抹轻颤从心口开始蔓延到眼睫上,她抿了抿唇,语气仿佛很随性的说:“冬儿给我发了短信让我过去,那个地方,是秦朗……她前男友租赁的房子,我担心她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所以领着徐州这么陌生过去并不合适,但是我没想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的陈词解释很简单很笼统,以霍誉铭的能力,该知道的事情应该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无需她一一详细描述。
霍誉铭抱着她,步履平稳地走着,甚至连眼神都不给她一个,兀自看着前方,梁舒冉掀起眼帘,看见他削薄性感的唇慢慢挑出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带着某种玩味,似笑非笑的张合着,“是真的担心程菀冬以至于你忘记了安危,还是你心底对我压根不信任,所以故意甩开徐州,不想让我知道你的秘密?”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没有平仄,顿了一秒,继而染着徐徐淡淡的笑往下道,“还是约你的人压根就不是程菀冬,你怕被我发现了?”
梁舒冉的心口忽然窒息了一下,脑子也是短暂地空白。
“霍誉铭,”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嗓音冷静又淡得直接,“你怀疑我满着你去见靳祁森?”
男人勾着唇,慢条斯理地开口,“瞒着我不回家又甩开保镖,在遇到危险的关键时刻,偏偏被自己的前夫给救了,都是凑巧?”
他的语气很温淡,是振振有词的笃定,“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而所有的事情巧妙地全部碰撞到一起的几率更是几近为零。”
梁舒冉的身体微微僵硬,她轻巧地笑了笑,“偏偏就是那么巧,正好我不要徐州跟着,正好我出事,正好遇到了靳祁森被他所救。”
梁舒冉这回没有被他的冷淡所激怒,冰凉的手落扣住他的脸,强行扳转了过来,逼着他与自己面对面对视着,目光坦荡没有任何闪躲地凝着他过分冷淡的眼神,口齿清晰语速缓慢,“出去上回程默带我去见过他,之后我跟他再没有一丁点联系,今天这场仅仅是意外,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告诉你,他就是那么刚好在那里救了我。”
换作是以往,他这么挑衅,她是不屑理会的,但现在却一反常态解释了这么多。
霍誉铭盯着她,哂笑出声,“霍太太,你解释解释,那种破落的地方,为什么偏偏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会出现在那里呢?他去那里做什么?嗯?”
梁舒冉被噎住,默了一秒,随即道,“我不知道。”
从靳祁森为了救她受伤开始,她就一直担心着他的伤势,所以根本就有去考虑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但是即便不说,她隐约也猜到了什么。
梁舒冉见状不由得蹙眉,“霍誉铭,你奋不顾身去救前女友的时候,我虽然也不是很高兴,但是我有怀疑你跟她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走廊里空荡荡的,便显得很宏亮,“我情况跟你还恰恰相反,现在不是我救他,是他救了我,人家救了你老婆一命不但没被你感激,反而还要被你质疑跟你老婆乱搞?你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我也不想跟废话讲什么道理,事实就是如此,你要真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霍誉铭看着明显愠怒的女人,淡淡道,“所以你打算怎么感激他?要答应他,重新复合么?”
梁舒冉被他气得脸瞬间就落下一层冷色,“你是不是想听到我说是,你才高兴?”
“复合?简直痴人做梦!”冷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原来两人已经返回到靳祁森的病房门口外面,梁舒冉的心思落在霍誉铭身上,所以没有察觉,而霍誉铭则是故意停在了外面。
梁舒冉抬眼望去,就看见了一脸愤怒的余兴珍,她显然到病房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是在忍不住才从里面拉门现身的。
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梁舒冉,像一头野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眨眼的动作里,她就走到梁舒冉的面前,扬手就要一个耳光甩过去。
然而没能得逞,手腕在半空中就被从里面出来的徐州给扣住了手腕。
余兴珍恼羞成怒地挣扎,“你是谁?给我松手!”
徐州面无表情,攥住她的手腕纹丝不动等待着霍誉铭发令。
余兴珍甩不开徐州的蛮劲,冷冷讽刺地笑道,“霍四少,你捡了一只破鞋还嫌不够丢脸,现在又打算三个人合伙来欺负我一个妇人家吗?说出去,你也不怕惹笑话给你们霍家抹黑?”
霍誉铭抱着梁舒冉,维护的态度很明显,凉漠的嗓音沉沉静静的,“当初你们一家子合伙欺负我老婆女儿的账我还没清算,现在还想来教训谁?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充足的勇气这么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