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幕诀向着沧浪亭走去,对于这位小师叔,他内心是很复杂的。
昆叔的恨与二师伯的淡然似乎成了他矛盾的缘由,多年来一直萦绕于心,却始终没有答案。
可当年,他连宋非的尸首都不曾见到,想到这里,幕诀的脚步不禁又加快了许多。
幕诀向来不屑以恶意揣测他人,既然二师伯都对他另眼相看,他也不至于敢做不敢当吧?
到了沧浪亭,幕诀发现姑苏澶早已立于亭中,以背相对,望着那苍茫碧波。
水映蟾宫,将姑苏澶的身影拉的老长......
许是他无心待月,这清月亦是对他尤为冷淡,相照之下,使得姑苏澶冷冽之气更甚。
幕诀怔了怔,走向前去。
“姑苏盟主。”
姑苏澶转过面来,眸中看不清情绪,冷静道:“我是你师叔。”
幕诀眸光微闪,压低了嗓子冷冷道:“我爹呢?”
姑苏澶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幕诀耐心的等着。
过了许久,姑苏澶才从胸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他。
幕诀面色一僵,接过信,打开。
信上只写了四个字,字迹看起来像是已经过了许多年了。
“不要找我。”
但见那四个大字笔走龙蛇,似乎透着一丝决绝。
幕诀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既不敢觉得荒谬,又狠狠压抑着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
似乎他的父母早已为他做好了打算,幕与江湖诀。
难道他们就不曾寄一点点希望于他?就没有想过也许他能改变这一切呢?
幕诀故作镇定地将书信折起,声音有些微哑,“十年前,是你吗?”
“不是。”姑苏澶亦是认真,“我从来无心害你。”
幕诀盯着他,没有说话。
“其他的,你不要多问。”姑苏澶又道。
幕诀苦笑了一声,“好。”
他说完便转身欲走,姑苏澶皱了皱眉,一掌朝着他袭去。
幕诀眸色一冷,身子微侧,及右避过。
他再次转过身,一双眸子已冷如冰窖。
他拔出剑来,直直刺向姑苏澶,姑苏澶却丝毫未避,眼看剑就到了眼前,幕诀眼前陡然出现了好几个身影。
比起掠影所使出的“星位流移”之步,姑苏澶的步法似乎显得更为高深,他不仅可以扰乱敌方的视线,还能将敌方引入自己所布下的阵中。
幕诀心知自己这小师叔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却也未曾想到他竟然将此融入到了武学之中,以一人之力布下一个阵法......
幕诀心中生出一丝不甘,他狠狠地扫向这些虚影,随后加快速度,试图逐一击破。
落剑无声。
每行一剑,都有一个虚影随之破碎。似乎在激怒他,无论他怎么努力也不过只是幻影罢了。
他大喝一声,那柄看似温和的古朴之剑似乎也沾染上了主人的怒气,肆意乱行,显得张狂至极。
幕诀已将幻剑诀发挥到了极致,却仍是难伤那人一二。
他一次又一次的击碎那遥不可及的身影,就如那水中之月,明明见得,当你伸出手去,却又一碰即碎......因为它本就不在水里,它高悬夜空,似笑非笑地看着这无知人类水中捞月。
然而这天,究竟有多高?
姑苏澶看着幕诀一脸狠戾的样子,心中一软,脚步不由也放慢了些......
幕诀眸光一寒,一招“幻剑合一”终于有机会使出!
那剑,在距离姑苏澶的胸口只有一寸的时候却骤然停下。
肆行的剑意乱窜,由他的双臂涌向胸口。
幕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姑苏澶心中动容,“你为何......”
“因为我不想。”
幕诀抬手在嘴边随意抹了抹,转过身去。
刚刚,他分明看见那人眼里一闪而逝的迷惘。
幕诀举头看了看那轮清月,他似乎,也很寂寞吧?
仅是一瞬,他又收回了目光,向前走去。
“师叔,多谢赐教。”
“诀儿......”姑苏澶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心中仿佛有一团乱麻。
姑苏澶一向清醒,忽地生出如此情绪,他不由得厉声警告自己。他瞥了一眼那冷月,负手揶揄而立,又变回了那个孤傲冷冽的武林盟主。
幕诀行在路上,忽然又停下来,抬起手抹了抹唇边的血迹。
夜,渐渐的深了些。
幕歌在房间中走来走去,眼睛不住的往外瞟。待她再次背过身去,忽然闻到一阵异于寻常的香气。
幕歌心中一冷,“出来吧。”
只见一个紫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那女子肤如凝脂,妍姿艳质,甚是明媚动人,手握一卷软鞭,笑得有些狠毒。
“原来是毒煞宫的人。”幕歌径自拉开椅子坐下,说道。
“哼!算你有眼力。你不问我为何来找你吗?”那紫衣女道。
“这又不是我的地盘,你要来便来,关我何事?”幕歌毫不在意道。
“你就嘴硬吧,看我今天不要了你的命!”那女子被幕歌激怒,一计鞭子狠狠地朝她甩过来。
“有病!”幕歌瞥了她一眼,起身与她缠斗在一起。
“你才有病!”那紫衣女也不愿在嘴上输了她,大声喊道。
她心知时间紧迫,待幕歌一剑刺来的时候,她干脆放弃了用鞭去挡,急退两步,顺势将那毒粉撒了出去。
幕歌皱了皱眉,动作却未来得及撤回。
仅是一瞬,幕歌便变了脸色。
她明明早已服下了百草藏花丸,为何还会中招?
那紫衣女子笑着走近她,“幕小姐,现在感觉如何啊?你不是很傲气吗?在江湖中,你们文人那臭脾气就收一收吧。谁不知道,早在十八年前,绝影山庄被毁了之后,你爹就已经不再是文侠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们玘书楼的收人标准倒是越来越低了,那一帮土匪,也能入得了你们的眼?”
左大海本在庭院中闲逛,走到此地的时候敏感的发现有些不对,便身影一闪,躲进了草丛里。没想到还听到了关于他铁左帮的言论,左大海心中一横,当年连幕三公子跟耶律铠说话他都偷听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
幕歌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那群土匪怎么了?他们本来是要追杀我的,虽然人家功夫差,但好歹也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像你,不过耍了些阴招还自行得意。”
那紫衣女子不怒反笑,“你也就这张嘴会说,我也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那女子抓起幕歌的肩膀便往外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