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诀几人一同行到白玉观,机灵的小道童隔老远便看见几人,一路疾跑着前去通知,几人刚踏入道观门口,便看见清风道长一脸笑意的迎来。
程普笑道:“清风老儿,你可高兴?我这来一趟还给你带来了两位贵客。”
清风道长笑而不语,唯是轻轻的挥了挥手,一旁的小道童领会道:“各位,里面请。”
程普“呵呵”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老儿。”
几人随着清风道长一同走入厅堂内,落座。幕诀无意中视见偏殿一侧挂了一幅书卷,不禁心中一震,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大字。
“天长,地久。”
这行云流水的笔法......竟与那晚姑苏澶给他的书信上的如出一辙。想到那令他郁愤不甘的四个字,幕诀心中情绪仍是难以平定,而眼前书卷上的字却少了那丝丝狠厉,平添了几分仁和无争。
见幕诀紧紧盯着一旁的书卷,幕歌心生疑惑不禁也朝着那书卷看去,“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她心想:“诀哥哥这是为天地之不自生而感慨么?还是......联想到了谁......”
清风道长一言未发,起身亲自给来客们倒了茶,又缓缓行至偏殿,转身道:“幕少侠心中有惑,为何不开口?”
幕诀抿了抿唇,听到清风道长如此称呼,他心中便清楚对方已知晓了他的身份,本也无意隐瞒,于是坦直道:“清风道长,这可是我父亲所作?”
幕歌闻言眨了眨眼睛,心想道:“父亲除开与师伯师叔们交好,还与一些和尚道士交往甚多,想来以往这白玉观也是父亲与琰叔叔常来之地了。”她抬头看向那书卷,不禁凝神思索,心中不断默念着,“天长,地久。”
清风道长颌首轻叹,眸中带着不解,“是啊,不过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能一眼便认出它来。”
幕诀淡然道:“我小师叔曾给我他一封书信。”
清风老人微微笑了笑,却显得并不那么意外,“原来如此。”
说罢便不再议论此事,几人又落座闲聊,多是醉散游侠开口与众人分享他的路途中的趣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时间也悄然而逝。
观中炊烟升起,不到一会儿,几道清淡的小菜便送入桌中,程普见过不满道:“你这清风老儿真是小气的紧,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吃点青菜也就罢了,连酒都不替我准备,我下次可不来了。”
清风道长微微笑道:“程兄又说笑了,我白玉观替友人准备的美酒,何时少过?”
话刚落便见得一个小道童抱着一壶酒坛和几个小碗,小心翼翼地给众人都倒上一碗,又静静退下。
程普笑言:“这还差不多”,他随意看向窗外,“今晚月色甚丽,不如我们待会用过饭后,去院中走走?”
清风道长笑着看向幕诀,“不知幕少侠和小丫头可有兴致陪我们两个老头子一同转转?”
程普怒着打断道:“我可不是老头子,我怎么说也是伯伯辈的,你这清风老儿,可别把我说老了。”
众人闻言皆是露出笑意,幕诀道:“荣幸之至。”
幕诀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心中沉静了许多,他心想:“或许父亲不让他找他,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他真的不在乎罢?可是,一个人究竟要到什么境界才能放下一切,将自己置于度外。”
饭过之后,已是夜深,几人起身朝着院中行去。道童们早已歇息,路上显得寂静无比,月光照在庭院里像积满了清水一样澄澈明净。
四人同道而行,不疾不徐地走着,过了许久,清风道长才发出一声轻叹,“我这一生,以道心自勉,以无为自恃,幸得三两知己,却唯独只崇拜一人。”他抬眼看向幕诀,“那便是你的父亲,绝影剑宗的宗主,幕琰。”
幕诀听言心中一震,不禁将呼吸都放得轻了些,等待着清风道长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与他还有霄兄常聚在白玉观,有时煮茶论道,有时我闲观他们两人切磋武艺,更多的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忘却世间烦扰,独清闲而已。”
幕诀垂下眸子,心想道:“这是父亲常走过的路......”幕歌轻轻的将手伸过去,被他紧紧握住,几人还是慢慢的走着,只是对幕诀来说,这条路是有不同了。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清风老人看向幕诀,“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爹怎么想怎么做,你应该理解。”
幕诀顿了顿,“我理解。”
清风老人又道:“那不如就此放下,走完这条路,就听你爹的话,别去找他。”
幕诀握幕歌的手猛地一紧,随又仿佛忽然意识到什么,将手缓缓地松开,幕歌却是主动收紧,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程普“哼”了一声,“你这清风老儿真是越来越像那臭和尚了”,他看向幕诀,“幕小兄弟,听你程伯伯的,爱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心安才是真。”说罢又道:“有时候,放下不一定就是好的,不放也不一定就不好,万般造化除了天意还要人定,谁说得准呢。”
清风道长却也不再说话了,唯是轻叹了一声,独自朝房中走去。
幕诀声音有些低哑,“前辈,多谢。”
程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别叫我前辈了,跟小丫头喊我伯伯罢。”
幕诀点了点头,程普又道:“不过既然你叫我一声伯伯,那我也有话要说。这世间美景,都是走在路上看的,你走过了再回头看,可能就没有那种滋味了。”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酒葫芦,笑道:“有时候看的透彻,也可以装糊涂。但这路上的好山好水,可别错过了。”
幕诀不禁想起师父所言,“此去淮南,有不少幽静之地,和小丫头一同放松放松。”他心中一暖,开口道:“多谢程伯伯指点,晚辈记住了。”
程普也不说话,笑着走向前去,走了几步又顿住,回过头,“我记得你说你有一位与我很相似的故人?有机会,让我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