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山沈于寥寥夜色之中,正是酒香萦绕,山月酒肆生意正好的时候。
两人回到酒肆中,宋霖山拍了拍幕诀的肩膀,“怎么样?生意还不错吧?要不要尝尝你霖叔酿的新酒?”
还不待幕诀答应,程微月便佯装怒道:“你少来,还不快过来帮忙招呼客人?”,随又看向幕诀,笑道:“诀儿,你先跟小丫头去一边玩去,待会月姨忙完了就过来找你们。”说罢侧过身将幕歌推向他,又拉过宋霖山。
宋霖山无奈笑道:“诀儿,那霖叔先失陪了。”
幕诀心中一暖,“霖叔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见两人忙碌奔走在酒客之中,幕诀眸中不禁浮起一丝笑意,他随意寻了一处坐下,淡观着酒肆来客们。幕歌亦是心有所感,一言不发地看向别处。
酒肆中静闹相间,互不影响,倒显得意外和谐。
两人右侧一桌酒客正在讨论近日江湖中事,那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兴奋道:“你们听说了没,最近玘书楼好像是有什么大动作。”
“什么动作?我怎么没听说?”
“我也不清楚。吴乾兄弟,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可别骗我们。”
幕歌闻言不禁竖起耳朵,又听那大汉道:“我也是听我二弟说的,他现在人就在扬州,说是亲眼看到玘书楼和幕府都在忙着挂灯笼、系彩绸,给幕大公子筹备婚事。”
“呀,还有这等热闹事?吴乾兄弟,要不咱也顺道去看看?”
“是啊,反正没地儿去咱也闲得慌,去玘书楼转转,说不定还能讨杯喜酒喝喝。”
吴乾一脸鄙夷道:“要去你们去,我就不去了。我那二弟在码头上干事,一个月能赚不少钱哩,我这个江湖浪子,去了准被他笑话。况且我都自在惯了,你说了我要是去了吧,又不能不去他那,这要真在他家住下了,总的能被那些个碎嘴女人烦死”,想到这里他更是连连挥手,“我还是不去了。”
他身边的人见劝阻他无用,便又对另一位清瘦文弱作书生打扮的人道:“赵兄,你去吗?”
只听那书生道:“去是要去的,不过喜酒我就不喝了。”
幕歌向来聪慧灵敏,只觉这书生话中有话,当即站起身来,走到对桌,拱手道:“几位兄弟,江湖相逢,也算是缘分。若不嫌弃,可否拼个桌?”
那些个大汉自然是没有意见,不由得都将目光移到了那文弱书生身上,那书生微笑道:“姑娘性直爽脆,在下又怎会拒绝?”说罢不禁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幕诀,“那位侠士不与姑娘同坐吗?”
幕歌笑道:“我师兄不爱热闹,还请多担待。”
那书生轻轻颌首,也没有多说什么,唯是睫毛轻颤掩住了眸中的失望。
几位大汉连忙给幕歌让了座,幕歌一边言谢一边坐下,“刚刚听几位兄弟说近日玘书楼似乎要办喜事?”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吴乾,吴乾涨红了脸,挠了挠头,“我也是听我二弟说的,应该应该不会有错吧?”
幕歌心想道:“近几日阿来都没有派人与她报备楼中的事,应该是有人吩咐过的,这人不应该是爹爹,那只会是哥哥。”
几人见幕歌皱眉凝思,都以为这位美丽的姑娘是幕熠公子的仰慕者,不禁心生怜惜,互相看了看,还是吴乾开口安慰道:“那个,妹子,你别伤心。这种风流公子哥儿也没什么好的,再说了这、这感情的事也强求不来,你长得这么漂亮,多得是英雄好汉喜欢”,他还指了指幕诀,“我看你那师兄就很不错。”
随后立即有人应和道:“是啊姑娘,咱们江湖中人心眼儿大,不快活的事情咱就别想了,来,喝酒。”
又听一人笑道:“别说这幕熠公子还真是有本事,这大喜事一传出来呀,怕不是只有姑娘你一个人伤心了。你们想想,那知州府的潘小姐仰慕他,扬州城谁人不知啊?这下可有好戏看咯。”
他话刚完吴乾就骂道:“你这小子怎么一天到晚尽打听些无聊的事,扬州城的事你都知道,还真是、真是”
那人即刻反驳道:“真是什么?这玘书楼要办喜事的事可是你先说的。”
“”
两位大汉你来我往,顿时吵的不可开交。
随着幕歌一声轻笑,两人才停止争吵,互蹬一眼又别开脸去,那书生恰逢其时的开口:“好了,两位兄弟不要再吵了。”随又看向幕歌,“吴乾兄弟的话说的有理,感情之事的确强求不来。若我猜得不错,当日在‘斗文大会’上,他口中所吟‘醉里闻古月,落日晓黄昏’之声便是与他所迎娶之人相关了,还望姑娘能早日放下。”
幕歌笑言:“几位兄弟误会了,我刚才不过只是疑惑,既然是给幕熠公子筹备婚事,为什么没有昭告武林?毕竟玘书楼也算得上是江湖名门,少楼主娶妻,该当大肆宴饮才对,也好让我们这些江湖中人都能去讨杯喜酒喝。”
那几位大汉皆是粗鄙之人,哪里懂得其中道理,只能都看向那文弱书生,书生听出幕歌话中的探询之意,淡淡道:“这话姑娘恐怕只能去问玘书楼的人了。”
几个大汉反应过来,只以为眼前女子的话不过是托辞,实则还是对幕熠公子心生爱慕,皆是有些同情的看着她。
幕歌笑道:“几位兄弟,我真的只是好奇问问,我早已心有所属,只是他不喜与人亲近罢了。”
那书生听此不禁看了幕诀一眼,眸中不自觉掠过一丝欣赏,再看向幕歌时,语气已是和善了许多,“或许,只是还未到时候。”
幕歌愣了愣,心中不由涌起一阵自责,她一开始听到消息时,虽无猜忌埋怨,也不在意哥哥刻意隐瞒于她,但却不满他如此冷落小笛姐姐。如今经人提点,她才想到哥哥是不愿扰了她两人的心绪,毕竟“酒狂”薛南奇也并非是好对付的角色。她转头看向幕诀,只见那人仍是那般冷静自若,幕歌心中叹息道:“幕歌啊幕歌,你何时才能长大呢?”
“几位兄弟,在下先告辞了。”她说罢便起身朝着幕诀走去。
“诀哥哥,我又多想了。”
幕诀牵过她的手坐下,轻轻笑道:“该多想的时候不多想。”
幕歌心知他是说沧浪山庄之事,愈发不好意思,“我错啦。”
幕诀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有危险的。以后不会了。”
幕歌笑着点头,“我也不会了。”
但见那书生举着碗走了过来,“这位兄台,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幕诀没有说话,径自倒了一碗酒,那书生微微笑了笑,刚喝了两口便被酒意呛到,见幕诀一口饮尽,他亦是笑着一口干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被他咳得通红,倒显得生气了许多。
“赵钰。”
“幕诀。”
书生轻轻颌首,“诀兄,以后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