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瑾顿了顿,“你叫我甚么?”
潘晔又喊道:“少主。”这字字分明,姑苏瑾眯起眸子,有一瞬疑惑,随又恢复如常,神情自若道:“虚空说你这在此地等候了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倒是毅力非凡。说罢,有什么事?”
潘晔却也压下心中激动,一一道来,“少主吩咐的事情,我早已准备就绪了。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幕熠大喜之日,那归乡的状元郎向新人举酒祝福,所有的隐伏将于此刻一触即发,随后虚空右使还安排了毒煞宫的弟子在外拦截。少主可以放心,这次,他们定是插翅难逃。”
姑苏瑾笑道:“他们?你是指谁?”
潘晔稍怔道:“莫非少主所言还有别人?”
姑苏瑾蔑笑道:“有些人是没有那么容易死的。你们这次的目的全数放在那少年郎身上。”他顿了顿,续言道:“文靖昌一死,那萧将军便那么急着找了个状元出来,且他尚在年少就已大魁天下,此刻不除,恐怕来日......待他掌权之后,就不好动手了......你可明白?”
潘晔深自缄默,久久不语,似在凝神思索,又似在惊异不安。
姑苏瑾坦直道:“我帮你,不仅是因为你在奇门遁甲之术方面有所造诣,这知州大人之位你既然做了,就要体现出它的价值来。你别忘了,当年你爹不过是一时疏忽,文靖昌便痛下杀手。如此狠心果断,也足以显得,文廷阁之令并非是那么好掌握的。”
潘晔心中一涩,开口解释道:“我爹......并非是一时疏忽,当年之事,文大人非要追究也无可厚非,因为立于文廷阁的条令而言,我爹的确是背叛了他。”
姑苏瑾心中一惊,沉下脸,“甚么意思?你讲清楚。”
潘晔道:“少主许是还不知道我为何称您为少主罢?”
姑苏瑾稍稍愣道:“你的意思是,你爹当年所作,是为了澶门?”
潘晔摇了摇头,“是璃族。”
“璃族?”姑苏瑾心中颇显得急切,那些往事,叔叔一向不予他知,单凭着浅薄的记忆与虚空的三言两语,他根本无法了解她爹娘前辈所生活的时代,思及此处,他的目光愈发热烈,“潘晔,你将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一道来。”
潘晔颌首道:“是。”随又稍稍整理思绪,开口道:“当年我爹还是一个穷困的书生,他沿途筹资,只为上京赶考,不料途中传来噩耗,得知我娘生了重病,我娘怀胎十月,正是要临盆之际,我爹苦无办法,先是托人去求了当地的巫医,随即又当了全身家当,连祖上传下的那支紫玉毫都给押给当铺了,许是一路劳累,他在路上也病倒了......”
潘晔叹了口气,续言道:“可谓天不绝人路,就在这时我爹遇上了一位大侠,那人听闻他是去往京城的考生,便将他医治好,并从他口中得出了我娘的住处,大侠即刻便派人前去,且劝慰我爹北上,说让他别耽误了考试,还担保待他中举归来,定是母子平安。”
姑苏瑾心中一紧,“这位大侠是......”
潘晔摇了摇头,“我如今也不知这位大侠究竟是谁,我只知道当年救了我娘的人是璃族圣女,姑苏梨尘。”
姑苏瑾心中又惊又喜,这还是首次从他人口中听见他娘的名字。他悉心感悟,娘的容颜已在脑海中渐渐淡去,每每思忆,总是被儿时痛苦的折磨所替代,那些折磨如同噩梦一般已缠绕了他多年,扰得他不敢轻易追忆从前。于此,他愈发痛恨,也愈发难解......
“我娘她......可有说什么?你、你娘有告诉你么?”
潘晔道:“回少主,我娘只说,圣女娘娘是一位居心仁爱且待人宽容的好人。”
姑苏瑾心念所致,神色凄然,许久不言。
潘晔又道:“少主请放心,我们一家人的性命都是圣女娘娘所救,所以少主之命,在下甘愿赴汤蹈火,只愿能为少主分担些许。”
姑苏瑾颌首道:“当初我见你对奇门遁甲之术颇有研究,本就有心助你,没想到你我二人还有如此渊源,这倒也是缘分了。”说罢却又似乎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你爹并非因为一时疏忽,这么说来,那封信与我璃族有关?”
潘晔道:“正如少主所言,我爹听命于文大人,向来忠心,但那张勋死前口中不停唤着‘姑苏’二字,又死死抓住袖口,我爹心有所疑,又担心这祸水与恩人有关,当时一同前去的人很多,我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刻意疏忽他的袖口,赶忙回去复命了。只是没想到.....”潘晔涩然道:“那文大人看似和煦儒雅,哪里想到行事却如此狠烈,即便我爹是刻意疏忽,这么多年的忠心,还沦不到一个从轻发落么?”
姑苏瑾拍了拍他的肩,“朝廷中人行事,向来比我们这些江湖人要薄情的许多。既然你爹是因我璃族而丢了性命,我也不会亏待你。萧卓毅有意提拔新人上位,我们便要抢占先机,把你送到他面前。”
“我?”潘晔心中难忍激动却又担忧道:“我行么?”
姑苏瑾笑了一声,“你除了在扬州这一隅之地外,可还与其他官员有甚么接触?”
潘晔道:“没有。我跟我爹一样,是个读书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我所结交的皆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
姑苏瑾道:“你所结交的这些读书人,可能让你在官场占得一席之地?”
潘晔摇头,“不能。”
姑苏瑾又道:“既然如此,便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拼’。”
“拼?”
姑苏瑾道:“你且一无所成,又不识得其他朝中官员。要想崭露头角便只能拼破头颅。而在此之前,你需要将站在你身前的人,一一清除了。”
潘晔闻言不禁皱了皱眉,“那少年郎才十五岁便取得了状元之位,是玘书楼的新晋神童,我若是因为个人私利害了他,岂不是成了不顾国家的罪人?”
姑苏瑾道:“你何须担心?在这片江湖中,如此才人,又何止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