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悺返回洛阳之后,立即向桓帝检举陈王刘宠暗中招兵买马,意图不轨,桓帝不信,便封赏左悺,左悺只得作罢;继而又向桓帝赞赏李远之勇猛,举荐李远,李膺闻之,便让李远称病辞官,赋闲在家。
李远也乐于闲居在家,郭氏临盆在即,李远终日陪伴左右,百般呵护。郭氏如今已孕十月有余而未生,李府众人颇觉怪异,李膺父子忧心忡忡,将城中医者悉数请来,无一人知其缘由,也只能开些保胎安神之药,均束手无策。
这倒也罢,近些时日不知为何,郭氏每夜恍惚间见有赤光照室,心中奇怪,问道丫鬟等人,均说并无异常,郭氏以为是自己心神不宁所致。
是夜间,郭氏方才入眠,梦到屋上金龙游弋飞腾,忽而一怪异之物,推门入室,只见其赤发龙首,人身龙尾,紫衣金帽,恍惚间赤光充盈满室,又见其身金光璀璨耀人,隐隐有龙鳞呈现,口吐人言,道:“帝命汝子,汝家祸事将近”,郭氏惊醒,一切如常。
次日,郭氏想起昨夜之梦,寝食难安,又觉得此梦怪异荒诞,不敢向他人诉说此事。
李远一早便从妾侍宋氏房中出来,直奔郭氏房中而来,李远刚进房中,见郭氏愁眉不展,心忖郭氏是为了怀胎十月未生产而苦恼,便上前安慰道:“夫人”,刚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郭氏心中怎会不知,便说道:“夫君不必担心,妾身不过是昨夜未歇息好,有所疲乏而已,出去走几步即可”,话说完便拖着沉甸甸的身子,缓缓起身,李远上前扶好。
二人刚走到院前,却听到院墙后有下人窃窃私语,“咦!你们说怪不怪,这四少夫人怀胎十月,也该临盆了,如今十月有半,却未见动静”,名叫杏儿的青衣丫鬟说完,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你们是不知道,如今这洛阳城中此事传遍了”,另一中年健妇,姓王,乃是李府厨娘,王厨娘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围着王厨娘打听。
李远听到此处,满面怒色,方欲出言喝止,郭氏将其拦住,拉着李远靠在墙边仔细听着。
王厨娘卖了个关子,见众人纷纷好奇不已,这才打开话匣子,故作神秘道:“近日我等居于府中尚且不知,今早出府买菜,便听人说道此事,近几日府外四邻八舍,见咱们府中夜间常有金光赤色之异,紫气黄烟之怪,都感到怪异。”
“还有此事,我等居于府中也未见有何金光黄烟,莫不是谣言”,众人纷纷不信。
王厨娘见众人不信,接着说道:“谁说不是,我起初也不信此事,以为是谣言,但今早一出府,我见周边乡邻纷纷搬家离去,上前一问,都认为这时李府有妖孽降生之兆,纷纷惧怕不已,搬家避祸,以我之见,这李府咱们怕是也久留不得”,众人听王厨娘说完,面露惧色。
“你这丑妇,好大的胆子,敢造谣我家少夫人,在府中搬弄是非,今天饶不了你”,众人望去,说话的正是郭氏的丫鬟香儿,皱眉瞪眼,挽起袖子,一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样子。
王厨娘见到香儿,倒也不怕动手,朝后看去,又见到三人正怒目相视,手不免哆嗦起来,谁不知道后面这三人乃是随郭氏陪嫁而来,算是郭氏的娘家人。
这三人其实是三口之家,那身高八尺,虎体龙腰的黑脸壮汉,姓韩名挺,字义山,乃是羌人,父母早亡,郭氏之父郭全收养。先前郭氏嫁到李家,其父为防郭氏受欺,特意从府中选出,护卫郭氏,如今便在府中做起护卫一职。
韩挺身侧便是其妻阿蓉,郭氏的陪嫁丫鬟,遭遇饥荒,家人逃难,阿蓉失散。郭氏那时年幼见其可怜,便求母亲将其收归府中,成了郭氏幼时玩伴,情谊颇深。郭氏出嫁之时,自请随郭氏一道来李府,照护郭氏,后郭氏见韩挺和阿蓉生情,便撮合二人成亲。
二人之间有一五岁孩童,虎头虎脑,肤色黝黑,姓韩名德,韩挺夫妻二人不通文墨,其名乃是郭氏所起,郭氏时常逗弄韩德,私下让韩德称自己姨娘。
这三口之家自然对郭氏感恩戴德,香儿也是郭氏在饥荒之时所救,四人一向感恩郭氏,今日恰巧路过,听得众人诋毁郭氏,自然大怒。
王厨娘见这四人可都是郭氏亲信,要打是打不过,就算打过了,郭氏也绕不得自己,转身欲走。阿蓉上前将其拦住,香儿随后贴上去一把扯住王厨娘头发,伸手便是一耳光。王厨娘举手要还击,见阿蓉和韩德作势要打,也不敢还手,只得挨打,韩挺赶忙一把揪住韩德。
李远看到王厨娘和香儿打起来,欲出去拉开,这时郭氏又将李远拦住,拉着李远继续看着,郭氏还时不时瞟向王厨娘身旁的青衣丫鬟杏儿。
“啪”,又是一巴掌,直抽的王厨娘嘴角含血,香儿一把揪住其头发,一旁阿蓉逼问道:“说,谁指使你造谣生事,诋毁我家小姐的?”
“哼!你们也欺人太甚,王厨娘不过说了些府外听来之事,你二人与我等一般,都是李府下人,凭什么毒打王厨娘?”,王厨娘转眼一瞥,满眼感激,心想也就她敢站出来为自己抱不平。说话的乃是青衣丫鬟杏儿,杏儿是李远妾侍宋氏的陪嫁丫鬟。
香儿见是杏儿出头,气不打一处来,自从郭氏怀孕,府中诸事极少过问,这杏儿仗着宋氏撑腰,在府中一向喜欢嚼舌,挑弄是非,还几次三番和自己过不去。
香儿使劲一把甩开王厨娘,王厨娘倒在地上,捂着脸直喊疼,“哎呦喂!打死人了。”
杏儿赶忙上去扶起王厨娘,这时阿蓉冷声反问道:“既然都是下人,本就不应该在府中乱嚼舌,挑是非,香儿也是一时气不过才动手,若是让我家小姐姑爷知道此事,我等怕是都难辞其咎,杏儿你护着王厨娘,莫非是想大家随着你们一起受罚?”
杏儿经此一问,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倒是急了,冷哼道:“我不过是见王厨娘被你二人毒打,看不过去而已。”
阿蓉和杏儿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谁也压不住谁。
“嗯哼”,众人听到墙后一声女子轻咳,朝墙后望去,正见李远扶着郭氏缓缓走来,纷纷行礼,郭氏走到杏儿跟前,伸手便是一耳光。
“你,你,你凭什么打我”,杏儿捂着脸,泪水哗哗而下,郭氏听到杏儿顶嘴,又是狠狠一巴掌,却用力过大,步履不稳,李远赶忙扶住郭氏。
杏儿也不敢说话了,只得捂着脸摊在地上呜呜直哭。
郭氏又指着王厨娘,王厨娘赶忙止住喊疼声,一个劲的告罪求情,郭氏开口问道:“王厨娘,方才你所言之事,是何人所说?”
王厨娘当即叩头求饶道:“少夫人,饶命啊!我是在街市听来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郭氏怒道:“你将道听途说之事,带回府中大肆宣扬,你是觉得府中太安生,又或是你自己闲不住,再敢在府中造谣生事,我便将你母子一同赶出府门,任由你自生自灭。”
一听到要赶出府门,王厨娘赶紧叩头求情,这年岁饥民遍地,能吃上饱饭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奢求。
就说王厨娘一家四口,夫君和长子都是饿死的,王厨娘烧的一手好菜,自己和幼子才被李府收留,三餐温饱最起码不成问题,若是因为几句话被赶出府,那自己母子二人一无耕地,二无积蓄,才六岁的口吃儿子也指望不上,岂不是自寻死路。
郭氏叹息一声,对众人说道:“如今各地饥荒四起,饥民饥寒交迫,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你等大多是饥荒之时为李府收容,府中也未曾亏待过衣食,三餐皆可温饱;难道李府生乱,将你等驱逐出府,沦为饥民,风餐露宿,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到那时才甘心后悔。”
郭氏话一说完,众人早已满头冷汗,生怕郭氏一怒之下,将自己驱逐出府,纷纷请罪。
“既然身为下人,就应当明白府中规矩,无论是在何人府上,敢造谣生事,议论府中主人家,绝不会轻饶,今日王厨娘和杏儿就当是一教训;你等要牢记在心,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不该插手就背起双手,不该说看就紧闭口眼,不该听的就捂起双耳;话已说尽,日后再有敢犯者,休怪我不讲情面”,郭氏见众人面露惧色,心中满意,让众人都下去,却独独留下了杏儿,杏儿不时瞥向郭氏身旁的李远。
李远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好生扶住郭氏,以防郭氏摔倒。这也并不是李远惧内,是他自己懒得管这些事,而李膺又忙于朝政,钟氏早年病逝,三位兄长均带着家小在外为官,府中大小事务便都交给了郭氏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