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灵帝接董氏入京,青蛇缠座惊圣驾下
次日清晨,灵帝一如既往,登朝问政,方一坐下,却闻金銮殿梁柱上不时传来嘶嘶声。灵帝不由好奇,抬头观之,只见梁上盘着一条青蛇,双眼滴血,吓得灵帝滚下宝座。
“卫士何在?快来护驾”,曹节慌忙扶起灵帝,将灵帝搀下宝座,朝臣纷纷上前将灵帝护在中间。梁上青蛇忽而飞上天子御座,盘成一团,不时摇着蛇头,显得有些惬意自在。
片刻后,卫士纷纷手执弓弩刀剑,将御座团团围住,曹节轻喝一声:“不知死的东西,给杂家将这畜生剁成肉泥。”
卫士顿时弓弩齐发,射死青蛇,而后一拥齐上,将青蛇砍的血肉模糊,这才作罢。而灵帝惊吓过度,只得提前退朝,由曹节扶往寝宫去了。
待李膺散朝之后,郭氏早已令人打点好行装,向李膺辞行,赶往张掖。临行在即,郭氏瞧着李膺年迈苍老,心中不忍留下李膺一人,劝道:“公公孤身留守京都,儿媳怎忍心离去,倒不如随我等一道前往张掖,乐得逍遥自在。”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李膺摆手止住郭氏,望着五岁的李立,满眼赞赏道:“阿苦虽年仅五岁,身材却是如同七八岁孩童,日后必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李立扭头不理,自李立入府,顽劣异常,李膺时常严斥责罚,李立心中自是对李膺满心怨气。此时,李膺却并未动怒,上前伸手抚摸着李立小脑袋,笑道:“阿苦!祖父一生刚正倔强,唯独对三人颇为愧疚,你便是其中之一,故而祖父对你严苛,实是望你成材,待你日后懂事,自会知晓。”
“阿苦,快向祖父行礼”,郭氏见李膺说着说着,眼角已湿润,赶忙拉着李立耳语几句,让李立向李膺行礼。
李立也不知李膺为何流泪,依照郭氏话语勉强叩拜,恭声道:“阿苦叩别祖父,请祖父勿念,好生保重身体,待阿苦日后再回洛阳尽孝!”
“快些起来,一路不可顽劣,好生温习诗书”,李膺弓下身子,扶起李立,又叮嘱一番。
这李立听着老大不高兴,李膺尽是嘱托他读书明礼,嘟囔道:“孙儿长大后,只想做个大将军,当刻苦习练骑射,上阵杀敌,读书又有何用!”
“你真是朽木,孺子,不可雕也!不可教也!”,李膺闻言,怒气又生,对着李立喝斥几句,李立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祖孙二人又斗将起来。
“阿苦,快向祖父谢罪”,郭氏方才见祖孙二人言谈融洽,心中不甚欢喜,怎料不过片刻功夫,这祖孙二人又是争执起来。
“哼!我是孺子,不明礼节,我是朽木,不知尊卑,不敢叨扰老人家,小爷告辞”,李立挣开郭氏,吼了李膺一声,自顾自的跑上马车,任凭众人好说歹说,就是不肯下车致罪。
韩挺等人强忍笑意,于车旁劝导李立,郭氏唯唯诺诺来到李膺身前,拜罪道:“阿苦年幼,不知礼节,还请公公恕罪,勿要与之一般见识,动怒伤身。”
“罢了!老夫若与他生气,早已魂归九泉,这脾性与远儿如出一辙”,李膺摇头苦笑,又对郭氏叮嘱道:“天色不早,你等早些动身,多加小心。”
“儿媳拜别,若是李府日后有何难事,可往祠堂北边窗外求助”,郭氏又是一拜,低声说道。李膺心中好奇,细细一问,郭氏一一道出,李膺不禁叹道:“这些年来,也苦了他。”
这夜,李膺独自来到祠堂,望着堂上一排排灵位,点燃香烛,一一上香,哀叹道:“蓝儿,是我李膺负你,当年对你母子二人如此无情,虽是迫不得已,却也令我内疚至今。”
忽而北窗外有声响动,李膺淡然一笑,对北窗唤道:“不必再躲藏,还不出来。”
“呵呵,李府仅有师妹知晓我藏身祠堂,怕是师妹告知与你,否则你又岂能知晓此事”,李进自窗外翻身进来,笑吟吟道。
李膺望着李进满脸轻蔑,顿时面色难堪,沉声道:“老夫独居府中,自有昔日军中亲随护卫,你不必日夜守卫李府,自可离去。”
“你让我走,我偏不走,你又能如何”,李进轻笑道:“李膺老儿,我潜藏于李府,实乃为护我母亲牌位,尽些孝心而已!你也无需恬不知耻,自己贴金。”
李膺缓缓起身,顿感头晕目眩,李进伸手欲扶,却又不知为何半途缩回。片刻之后,李膺稍感清醒,自顾自踏出祠堂,至祠堂门前,回首丢了一句:“罢了!一切随你,还请自便。”
“哼”,李进望着李膺蹒跚而去,愤愤冲门外喝道:“不自量力,偏执成狂,这朝堂纷争岂是你一人可为?老糊涂!”
翌日,先前青蛇缠龙座,灵帝惊吓不安,安息一夜,稍才缓过,洛阳又遇大风雨雹,霹雳四震,拔起宫中大树一百余棵。
恰巧杨赐方进位光禄勋,灵帝因杨赐博通经术,常令他侍讲殿中。灵帝想起青蛇缠座、大风雪雹,心中难免担忧,询问杨赐缘由:“今洛阳异象不断,暗无天日,不知杨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杨赐虽不满宦官,又不敢直言相奏,举目环视殿中,仅有灵帝乳母赵娆侍奉一旁,心道:“赵娆不过一介女流,不知外情,灵帝亦非愚笨之人,只需引经据典,语带含混,言辞不清,暗斥宦官,赵饶岂能知晓深意!灵帝当有所体察。”
杨赐思定,当即据经奏对:“臣素闻和气致祥,乖气致戾,祥瑞不会妄自降临,灾异不会无故而来,皆因天子心有所思,虽未形于颜色,却可从五行星相推算而出,阴阳两极揣测推理;若有奸邪作祟,弄权专咨,以致君权不振,天威不立,则必有蛇莽异象现世,警醒天子,而今青莽缠座,狂风雪雹,正应此言。”
“莫非朝中有奸邪作祟,不知何人扰乱朝纲?”灵帝听得异象乃是奸佞为恶所致,非是己过,心中宽慰,又不知奸佞是何人,进而疑惑问道。
杨赐暗瞥赵娆并无异色,这才放心,又恭声奏道:“昔日春秋诸侯争霸,君臣相嗜不断,郑厉公因祭仲擅权,派祭仲之婿雍纠谋图祭仲,祭仲女获悉内情,密告祭仲,祭仲反杀雍纠,逐走厉公,祭仲迎回郑昭公复位,复登王位;后昭公宠幸祭仲女,恰巧宫门外有两蛇相斗,祭仲女通谋高渠弥,昭公随即遇弑,为高渠弥于野外射杀,厉公出走,昭公身亡,皆因祭仲女之过也!故而,《诗经》有言‘蟒蛇毒蛇,女子征兆。”
灵帝听得云里雾里,不解道:“朕尚且年少,未立后宫,并未有女子乱政,又不知杨爱卿所言何意?”
杨赐不敢指明宦党乱政,暗忖如今董宠与曹节结连一党,久而久之,必生大祸,叩首隐晦奏道:“微臣伏请陛下正阳刚之道,明内外之别,抑皇戚之权,弃女色之乱,则蛇变可消,祥瑞立现。”
“杨爱卿之言,甚有道理”,灵帝方一深思,起身来到杨赐身前,俯身耳语道:“爱卿之言,多有隐晦,意有所指,然董宠乃是朕之舅父,忠心耿耿,绝无异心;至于妇人为祸之说,朕心中暂且思虑,未免爱卿招致记恨,惹来祸事,故而低首细语,爱卿可先退去。”
杨赐早已所料,自是对灵帝感激涕零,当即告辞离去,方出殿外,垂首呢喃道:“所谓天心难测,可惜当今天子仁厚,城府浅薄,日后福祸,恐难以预料。”
待杨赐走后,灵帝沉思良久,忽而展颜一笑,于次日诏令三公九卿之下官员,各呈密封奏章,上述直言。杨赐亦随群臣封书上奏,奏章中却未有宦官之事,所言皆是东羌之乱。
当日杨赐于殿中奏对灵帝之言,仅有灵帝乳母所知,怎奈妇人智识浅短,未察觉杨赐深意,故而杨赐尚未被宦官记恨,得以相安无事。然杨赐及群臣上奏之言,所请各条,无一回复,皆为宦官烧毁,不过是纸上空谈,徒劳无力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