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尚书踱步而去，源尘看着他的身影，却陷入沉思。

“想什么？”槐然抬臂轻轻撞击源尘的肩膀。

源尘一愣，将手里软鞭缠在腰带上：“这封尚书，气色不好，这封家，怕是气数已尽了。”

“不会，这郁召茗啊，除了与我初遇的那一世，之后都是一帆风顺的过一生的！”槐然摇了摇手，一脸的不信。

“源尘姐姐本就说过，这一世，是你这九世情劫里的唯一的转机！”妩吀拿着那柄被槐然顺走的见，心疼不已，好在还没有开刃，不然以槐然的力道，多半会把这柄剑敲出缺口来。

槐然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这封家皇恩盛宠，应该不会啊！”

源尘从怀里掏出三个铜板：“容我算一下。”

“算什么！”槐然一把抓住源尘的手，“你渡劫将至，没得亏了阴德，到时候多劈个十几二十下的，你要吓死这帮小的啊！”

“什么叫十几二十下啊，有你这么夸张吗？”源尘动了动手腕，见挣脱不得，便收了心，“撒手，我不算就是了。”

槐然这才笑起来：“这才像话嘛，这样小的事算什么，这凡人的气数也好，寿辰也好，都在阴官的生死簿上记着呢，等得了空，拿上两瓶小酒，灌醉了他们，翻开瞧瞧就是了！”

“阴官们喝起酒来，可都是海量啊！”妩吀挑眉，“这几世啊，你为了找阴官寻郁召茗的转世，已经用了许多槐花酒了，这会儿，还要看生死簿，你那槐花林里埋的酒，还够吗？”

“怕什么，没了，再酿就是了！”槐然笑，抬手去摸妩吀的小脸，“我记着有一年，我还埋了好几坛子牡丹酒，这么些年了，也酿的差不多了，找些时候，咱们挖出来尝尝看。”

说起那牡丹酒，妩吀倒有些印象，好几千年前，忽然有一天，槐然抓着她让她散出花瓣来，硬是逼着她撒出两个大筐的花瓣，然后躲在槐花林里埋酒。

“你不是说那酒，是给妩吀做出嫁时的女儿酒吗？”源尘瞥向槐然。

长清山上成亲的妖精不少，大多是同源同宗成的亲，然后一起双修，一起渡劫，那个时候，槐然刚刚喝了喜酒回来，就希望有一日，妩吀能穿上一身嫁衣，然后由着她送出那一坛坛上好的女儿酒，酒越久，妩吀就越有面子。

“你看我像是会出嫁的人嘛？”妩吀冷飕飕的飞过来一个眼神。

槐然讪笑：“万事皆有可能嘛。”

话音将落，莨攸便急吼吼的进了院子。

“你急什么？”槐然远远地便瞧见莨攸面色不对。

“方才五公主与我母亲谈话，无意间透露出，圣上不知从哪里晓得，尚书府上来了江南的娇客，过几日宫中年宴，让父亲带着你们一同入席！”莨攸心中慌乱，旁人不晓得槐然他们的身份，他可是晓得的，从方才他们与五公主的谈话上，莨攸便晓得，槐然她们断断是不会跪拜凡人，若是入了宫，那必然是要惹怒龙颜的。

“莫不是你父亲刚才来寻你，也是为了这一茬？”槐然挑眉。

“父亲寻我？”

“嗯，让你去书房找他！”妩吀应了一声。

莨攸心中愈加慌张：“我先去一趟书房。”

几人看着封莨攸火急火燎的走开，妩吀不由莫名：“他着急什么？”

源尘轻笑：“多半是怕我们入宫会惹怒那凡间的小皇帝。”

“还真是个呆子！”槐然挑眉，“我们若不想去，谁能逼着我们去？就是来个神仙，我也能和他斗个几回合，这凡胎肉体的家伙，难不成还能强迫我们？”

“就是，了不起就打晕那个皇帝，让他起不了床，自然就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妩吀也是不以为然。

“他总是个凡人，凡人的君主就是那个皇帝，他心里总是会慌得！”源尘弯腰抱起阿茶，“这府上无聊的很，不如，我们去街上逛逛？”

娃娃们自然欢呼雀跃，只有槐然懒懒的，有些不愿，她喃喃的说要回屋补觉，却被菡萏和百绿，一人拽住一只胳膊，硬生生拉出了府。

走到府门前时，槐然瞧见了莨攸的小厮，轻声叫住：“元书。”

元书买了许多酥糖，看见奶娃娃们，就赶紧将糖分了出去：“公子，小姐，你们这是要出门吗？”

“嗯，出去逛逛！”槐然点头，伸手从百绿手里抢了一块酥糖，放到妩吀手心，“你家公子这会去尚书大人的书房了，等他出来，你同他说一声，莫要担心，若非去不可，差个人偶去，也是行的。”

元书听得稀里糊涂，但也应了，牢牢的记在心里，想着，莨攸听见了，自然是懂得。

年关将至，处处都是张灯结彩的，街市上一眼望去，满满的都是人头，槐然不愿意挤到人多的地方，嫌闹得慌，但有耐不住娃娃们的哀求，只好硬着头皮挤进人群之中。

“麻花，新鲜的麻花，公子，要不要来点麻花？”走到一个炸麻花的摊子前，槐然的衣袖被百绿拽住。

槐然瞥一眼百绿：“要？”

“要！”百绿点头。

槐然拿出一个钱袋，从钱袋里拿出一小块碎银递给小贩：“给我来点。”

“好嘞！”小贩接过碎银，麻利的拿出个纸袋子装麻花。

等小贩装好了麻花，槐然就觉得有些头大：“怎么这样多？”

“几个铜板的东西，你给他二两银子，自然就有这么多了！”源尘看着槐然那一脸难为的样子，笑着从槐然手里的纸袋里拿出一块麻花，“味道不错，买多些也好，分给尚书府那些小丫头吃也好的。”

“来来来，拿着吃！”槐然把麻花分给几个奶娃娃，“手拉好了啊，今天人多，要是丢了被卖掉，我可懒得去救你们啊！”

百绿向来爱吃，有了吃，那里还记得什么人贩子，抱着块麻花在哪里啃，半天都不动腿的，槐然瞧着扶额，一把抱起百绿，挤着人群向前走。

“……公子，新鲜的橘子……”

“……糖葫芦，甜甜的糖葫芦啊……”

“……小妹妹，这可是刚出炉的松糕，可好吃了……”

一路走下来，几个奶娃娃吃的那叫一个高兴，就是苦了槐然，一手拿吃的，一手还抱着百绿这个小胖子。

“百绿啊，你少吃些，再吃下去，真要成胖子了！”槐然见百绿又扒拉着身子往卖糕点的摊位上张望，不由说道。

百绿却是不在意：“竹落姐姐说了，胖子脾气好，我脾气这样好，不胖才不好呢！”

“你就会胡说，你这脾气都算好，那我们几个，这脾气好的都要上天了！”跟在妩吀身边的鸢竹轻哼一声，抱着一根小面人瞧个不停，“槐然姐姐，你看，这面人捏的和我好像呢！”

“哥哥，叫哥哥！”妩吀捏了捏鸢竹的小耳朵，“是很像啊，这手艺人，还真是挺厉害的！”

正所谓冤家路窄。

槐然一行人相貌出众，即便着了男装，也是格外俊俏，一路走来看羞了不少姑娘家，也引了不少公子哥的瞩目，而其中，便有邱少轩一行人。

“呦，这不是封兄的旧识嘛，怎么这幅装扮啊？”一只手直直的搭上了槐然的肩膀。

槐然面色一凝，回头去看，便瞧见了邱少轩那一张猥琐小人的脸：“拿开你的小爪子。”

邱少轩倒是不惧，伸着手就要往槐然的脸上摸。

“咸猪手！”被槐然抱在怀里的百绿一把抓住邱少轩的手掌，使劲往后一掰，之后就能听到邱少轩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臭小子，你给老子松手！”邱少轩叫的凄惨，伸出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抓百绿的头发。

一直站在槐然身后的妩吀，飞出一脚，直直的踹上邱少轩的胸膛：“混账，你找死！”

邱少轩被踹的连退几步，倒在与他结伴而来的少年怀里，本来拥挤着的人群瞬间散开，给几人留出一大块空地。

在这皇城之下，打架的都是官宦人家，普通的老百姓，最多在边上瞧瞧热闹。

槐然把百绿和怀里一大堆的东西放下，揉了揉手腕：“怎么，上回没被打够，这回来找死？”

邱少轩一顿，显然是想起上回被惨揍得时候，心里一虚，硬是装着胆子喊道：“不过一帮小娘们，小爷我还怕你不成？”

“女的？我说呢，怎么生的这样好看，原来是女的啊！”

“看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女子，哪家的千金小姐会这样挤在闹市里的！”

眼见边上的人议论纷纷，源尘上千附在槐然耳边：“阿然，我们住在尚书府，总不能给尚书府丢人。”

“也是哦！怎么的，也不能给莨攸丢人啊！”槐然挑眉，摸摸口袋又没带什么武器，赤手空拳打起来又不够爽，就从街道的角落里摸出来一根巨大的木棍，在手心里掂了掂，“老子今天没带我那狼牙帮，就拿这家伙将就将就了。”

邱少轩带着的几个打手，原本看槐然一行人都是一幅书生模样，又带了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也是信心十足，但这会儿，发现槐然拿一块木匠用的原木耍的那叫一个轻便，看起来就是练家子，当下就有些怯场。

槐然却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微微昂着头，瞅着邱少轩：“来啊，一起上，打完我还带着我家妹子去买糖呢！”

那边阿茶还很配合的咬着糖葫芦：“就是，我们还要去买吃的，快点快点。”

邱少轩被气得不轻，一脚踹在一个打手的屁股上：“给老子上啊，不然老子卖了你们的老子娘。”

都是家生子，哪个没有把柄在主人手上，打手心里害怕，但也得硬着头皮上。

“啊呀！”一声，几个打手一拥而上。

槐然挥舞着原木，就要往一个打手头上砸：“阿然，都是可怜人。”

“那就打那个耀武扬威的贱人！”槐然应一声，原木一收，几个飞踢踹晕那一帮打手，一个跃步，原木就悬在了邱少轩的头顶上，“你信不信我这一使劲，就能把你的脑瓜瓢子砸的稀巴烂。”

“你，你可知道，莨攸是我表兄，你就不怕他怪罪与你吗？”邱少轩抖着腿，却并不认输。

“哦！”槐然轻笑一声，巨大的原木一下子砸在邱少轩的腹部，连着人都飞了出去。

眼看邱少轩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槐然才把木头放回原处，弯腰抱起诺诺的鸢竹率先离开：“哎呀，我们家鸢竹好小啊，比阿茶轻多了，要多吃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