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惟忠带着一头雾水走了。
曲端很快就被传唤来了。
赵旧仔细地打量着眼前正值四十多岁的名将曲端,曲端和其他人不同,如果硬要套上一个身份的话,韩世忠和这个人的脾气差不多。
两个人都是混不吝的人物。
而曲端,算是一个充满争议的英雄。
他用自己的性命证实了上官张浚的战略错误,可也终结了自己的前途。
张浚就是不听他的劝阻才打的大败仗,最后这货因为人际关系不好,居然被拿出去顶罪。
所以有人将其比喻为第二个岳飞。
然而宋朝只有一个岳飞,然而宋朝也只有一个狄青,曲端终究是差了一些档次。
岳飞之所以成为“岳飞”,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也是因为他足够无私。岳飞用大无私战胜了小自私,由此而成为“岳飞”。
如果他不选择这样做,他的名字将和韩世忠、刘锜、李显忠一样,只能成为一个普通的名将名字,而不能成为千古英雄。
一流的名将可以让人记住名字,顶级的名将却是流传千年让人依旧牢记其事记,让人口口相传。
赵旧幽幽的开口说道:
“曲大,说起来你我君臣还是第一次私下如此奏对吧?几经别年,这花花江山已是物是人非啊。”
曲大不卑不亢地说道:
“官家所言极是,臣已经变了许多,官家变化更大,官家在江南打下了一片天啊,皇宋有幸,兆民庆之。”
赵旧一开始是缺乏战略的谋断,后来在身边的名师大将的耳濡目染之下,明白到了陕西的重要性。
川陕,不容有失。
宋军若是想要北伐的话,只有两条路线,一边是走川陕,另一面是直接渡过黄河,多条可以选择的路,会让宋军的压力小很多。
如今,保住川陕,夺回陕西失地,将所谓的秦国掐死在腹中,无疑会迎来一波政治上的高潮。
所以,赵旧才询问西军这些大将们。
面对能文能武的曲大,赵旧继续说道:
“朕问你,川陕可复否?富平之战后,我大宋还能不能打得下去?”
“官家,想收复失地?”
曲大沉默的片刻,蹦出了这几个词。
赵旧便道:
“都说我这个天子是马上得来的皇帝,不是说文治武功有多好,仅仅是因为当年在沧州跑得快,没有被金兵一锅端了。
朕不甘心,大宋的领土需得一寸一寸收回,朕至死不渝。
曲大,川陕能不能打下去,又该如何打,朕给你画个章程和红线,自己好好的思之。”
曲大抱拳拱手说道:
“官家,臣识得金人厉害,以前总是担心,这个害怕那个。
可现在想明白了,姚干都能领着两千好儿郎干翻金人近千人。
今日咱们打不过,明日就跟着他们继续,明日若是打不过,那就后日咬着后槽牙跟他们打。
咱们西军要么胜,要么死,总不能把百姓都丢给一群屠城的脍子手。
官家要是问俺有什么策略,俺马上去定制就是,不过,因为俺需要打探好军情,来来往往也要一些时日。”
“很好,曲大终究是改了性子,朕心甚慰,朕有一言,曲大要牢牢记在心上,千万要处理好军中的关系,和同僚打成一片,莫生间隙。
日后你要再因为自己的性格而出了差错,朕会出面保你一命,自己好自为之吧。
团子,送客。”
“是…”
团子公公送走了曲端,正准备按官职大小去传唤其他大将。
赵旧下一个准备传唤的人本是刘锡,也就是著名的南宋名将刘锜亲哥哥,后来脑子里又响起了一人,西军第一人吴玠,便道:
“团子,先去把秦凤路副总管吴将军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团子应承了下来。
吴玠的一生,和岳飞非常的相似,只是他们的出身和结局不同而已。
岳飞是地道的农民出身,他从军是从民兵开始的,就是当时地方招募的“敢战士”,要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编外人员”。
而吴玠是“良家子”,他入伍的方式是加入的正规军,就是有编制的,吃朝廷军饷的。
这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宋朝对于军队的控制是非常严格的,特别是军队数量,每支军队的数量朝廷都是有明确要求的,按名造册。
你吃空饷都可以(就是少招多报),但绝对不能超编。军队超编在当时可是大罪,给你扣个谋反的帽子都不为过。
所以,和吴玠比起来,岳飞最开始只是一个临时工。
吴玠的主要功绩是扛住了金国对南宋川陕地区的进攻,保住了长江的源头。他的经典战例就是和尚原之战和仙人关之战。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个名将入门的天花板人物,金兀术,几乎南宋的那名将都是从他身上刷取战功和资历。
金国名将金兀术,还有女真最为强悍的拐子马和铁浮屠,都是最好的垫脚石。
而吴玠他的成名,很大部分就是因为发明了专克女真骑兵的特殊战法,使得女真骑兵不败的神话被破灭。在这方面,吴玠做得比岳飞还早。
最最令人遗憾的一件事情,名将早逝。
吴玠在仙人关之战击败金兀术后不到几年,就去世了,带着还没收复陕西的遗憾。
结果,团子公公才出门就传来了一件荒唐的事。
吴大将军,营中宿妓。
……
“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
朱扉半掩人相望。旋暖熏炉温斗帐。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柳永的词倒是挺适合咱们吴大将军,朕都没想到还能在军中红袖添香,如此诗情雅意,颇有几分别样的刺激。
军中无事但欢娱,暖屋绣帘红地炉。”
旁边的床头一个女子头发散乱,脸上挂着泪痕,把整个身子埋在被窝里面,像鹌鹑一样不敢吱声。
她只是普通的民间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而吴玠脸色苍白,牛皋,杨再兴将他压在一旁,仿佛在处置一名敌将。
吴玠脸色是一阵白一阵红,毕竟他还光着身子,只披着一块布头。
而赵官家却是大刀阔斧的坐在旁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官家,俺就是一时贪杯,没管住身下那货,请官家责罚,俺毫无怨言。”
吴玠心中懊恼,就是因为今日大圣多灌了几杯马尿,没想到居然起了色心。
食色本性也,圣人都如此说过。
可万万没有料到,官家还要单独召见他。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些事。
赵旧抿嘴笑道:
“吴卿居然认罪了,那就好说,那朕倒要好好听听,你是认打还是认罚?”
“认打如何讲?”
吴玠小心翼翼的问道。
“认打,那就打上万八千军棍,方解朕心头之恨,爱卿放心。汝妻儿老小,朕养之。”
吴玠脸上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官家绝对是要杀鸡敬猴啊,百八十军棍还有通融的可能,这万八千军棍像是人说的话吗?熊瞎子都要被打死啊。
“官家不必多言,俺认罚。”
吴玠一脸绝然的说道。
“无量天尊,女人本是红粉骷髅,不过是一副臭皮囊好看罢了,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
本道君看你资质上佳,决定收你为徒,潜心修道,以后杜绝一切女色,做一个我道家的俗家弟子,如此大善。”
赵旧直接扯出了自己道宗皇帝的身份。
赵官家的话,吴玠是一个字都不信。
终生不碰女色?
吴玠顿时感觉身上如同被万千蚂蚁咬过,他自己是个视色如命的人,官家的命令,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那官家还是把俺给剐了吧。”
吴玠赌气的说道。
“吴卿,朕从来不开玩笑,汝若是如此下去,活不过十年。
杨老太尉六十高龄还能上阵,用不了十年,朕只能偶尔翻翻史书,原来大宋还有一个叫吴玠的将军,一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将军。
朕只救活人,不救死人,你好自为之,把他放了我们走。”
赵旧一甩袖子,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杨再兴,牛皋吴娘子对视了一眼,然后赶紧松开了吴玠,紧紧的跟随赵官家而去。
赵旧的话,让吴玠心头生了一根刺,原本正值壮年的他,居然被别人告知活不过十年。
吴玠看向了床头的女人,顿时觉得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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