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后，我会睁开眼睛，沉默祷告，赐予你永生，代价是永久的孤独。”

当最后一缕光落下，是漫长又寒冷的暗夜。

他很少见到阳光，这是吸血鬼的天性使然。

奥古斯丁修炼到这种地步，其实已经不怕阳光了，只不过习惯了黑夜而已。醒来是长夜，睡去时天已明。

很久以后，他收养了一个很喜欢阳光的女孩，她在人类世界出生，因为混血被当成怪物，被欺负辱骂。来到索伦城堡后，莉莉丝又因为和人类相似的生活习惯、善良软弱的性格被吸血鬼孤立。

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无论在哪一个阵营，她像一个异类。

她不懂得，吸血鬼都很危险，你没有獠牙和利爪，就会被别人撕碎。

如果不能适应环境，就无法生存。

这是他希望她明白的道理。

于是他选择了冷眼旁观，就像鸟类破壳时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咬开蛋壳，莉莉丝需要经历教训，然后才能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

他看她挣扎，想要让她服从，可她却说不。每次让她喝血她都不屈服，就算在阳光下，全身灼痛，她也能忍，因为抗拒自己的身份，所以从不使用属于吸血鬼的力量，就算被打到满身伤痕，仍不还手。

后来不知道哪一天，她变了，变得不再排斥力量，懂得还击，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于是他把她立为了继承人，想要培养她走得更远。

但她依旧不喝血，不主动伤人，不打架的时候还是那个安静沉默的小姑娘。

这一刻，他心里是庆幸的。

他生平第一次养女儿，根本没有经验，心里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怕她没有力量，被人欺负。一方面又怕她拥有力量后变得冰冷。

因为管家总是说他没有人情味，冷冰冰的。

偌大的索伦城堡有几千名仆人，但依旧冰冷空旷，走廊里回荡着风呼啸的声音。

直到她的出现，才让这个地方变得特别。

莉莉丝是一个很合适的继承人，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一个人面对吸血鬼十三亲王毫不怯场，后来又对上威尔逊的叛军，威尔逊飞在空中，高高在上，说要带大家建立新的秩序，以力量统治整个世界，仿佛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神。

可她在迷信力量的血族面前，坚定地说，“没有人会是别人的主宰，未来在自己手中。”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强势霸道地安排莉莉丝的人生。他想让她称王，可没过她是否愿意。

在吸血鬼和猎人的战争结束后，莉莉丝承担起了管理血族的重任。三年后，她研制出了一种药剂，可以让吸血鬼变成人类，实现了她说的那句承诺，未来在每个人手中。

她辞掉了职务，第一个服用了药剂，笑着和索伦城堡的人挥手告别，回到了人类中去。

此刻，他脑海中回荡着的是，远古之时他曾听到的一个声音，“看吧，你们这些渎神者，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被诅咒的命运，永恒的孤独，这就是他的下场。

强大如他，也希望有个人永远陪在他身边。可他在意的那个人，不属于阴暗的城堡。

“我如果是人类，她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念头也曾经出现过，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没有血族之王的身份，就没办法保护她。而且他也不愿意增添对方的烦恼，爱不是强求。

莉莉丝变成人类后，望着初升的太阳，她第一次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然后对着天空说了句谢谢。

因为有个气质清冷的女孩子帮她实现了愿望，留下一句话，“现在，是你的人生了。”

这也是奥古斯丁第一次看日出，他身上刺痛，却不觉得厌恶，因为他眼前的这个人身上也在发着光。

世间人有千万种，只有她最特别。柔弱的身体里住了一个无比强大的灵魂。

莉莉丝回归人类世界后，花十年看遍了世界各地的风景。之后，她定居在一个宁静的小村庄，过完了短暂又充实的一生。

他一直在不远处默默保护着她，不露面，也不离开。

又过了六十年，莉莉丝去世，他回到了索伦城堡，城堡里依旧有她生活过的痕迹，管家很小心地维持着她房间以前的摆设，每天派人打扫。

他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将血族的事务打理好，挑选了合适的继承人后，他躺进棺材里，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陷入了长眠。

他已不再害怕孤独，只要曾经拥有过幸福，哪怕一秒，也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