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薇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说乐器两天后能到,那就基本能到,如果没到,那也不是谢薇这边的问题,而是渠道那边或者运输中途哪个环节出了意外。
好在这几种情况都没发生,两天后的上午,各种乐器陆续送到。
检查、签收、上架摆放尤其是上架摆放,唐朝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弄好,倒不是强迫症作祟,货品摆放本来就是门学问。
类似于插花,随便乱插是不行的,得根据一定的构思选材,遵循一定的创作法则,考虑方方面面,最终形成一个优美的形体。不求能使人看后赏心悦目,获得精神上的美感共鸣,至少也不能乱糟糟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令人闹心不是。
咔嚓、咔嚓将一切都搞好后,唐朝举着手机借着折射进来的午后光线,拍了几张美美的照片,然后上传至某个刚创建不久的球球群并召唤所有人,其实群内成员连同唐朝在内也就三人,另外两名不用说自然是谢薇和糖豆。
很快,一个顶着唐韵琴榭门面担当兼形象大使兼招财猫长串昵称的头像出现,各种撒花庆祝、拇指点赞,喜大普奔之情溢出屏幕。
这是糖豆童鞋。今天周六,原本她是想过来帮忙的,奈何谢家外婆病情反复,便只好待在谢家老宅隔空表达喜悦心情并送来支持鼓励。
谢薇也点了个拇指,随即在小姑娘稍稍消停后,打了行字提醒不要忘记晚上的酒会,唐朝见到后随手回复收到。
这时,叮铃铃,风铃轻响。“嚯”一名着条纹t恤、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推门走进,似是被店内扑面而来的精致装修给震到了,面露惊愕,下意识发出声低呼。
唐朝扫了眼,不像是来上门推销保险、信用卡的,便走去招呼道“先生你好,本店还未正式营业。如果对店内乐器感兴趣,可以过几天再来瞧瞧。”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摆手笑了笑“误会了,我过来是为了,嗯,和你们老板交个朋友你们老板在吗”大概是将唐朝看成了店内销售接待人员。
唐朝也没解释,顺着回道“老板不在,这店平常由我看着。”
中年男子闻言一愣,听出味来了,不由重新打量了遍唐朝,作势轻拍脑门,“哟,是我眼拙了,小兄弟年轻有为啊,怎么称呼”说着递来张颇为雅致的名片,“鄙人张山海。”
唐朝接过名片看了眼,同行啊,新音琴行区域经理,张山海,后面跟了串电话号码咦,我是不是也去弄些名片,见人发一发大小现在都是个老板嘛,宣传琴行也用得着心里如此盘算着,口中客气道“原来是张老板,失敬失敬。我姓唐,单名一个朝字。”
“唐朝唐朝的那个唐朝哈,小兄弟名字够大气的啊哦,也难怪会起这个店名,唐韵琴榭,不错不错,挺合适也挺好听。”一挑大拇指,笑呵呵称赞。
唐朝礼貌答谢,随即中年男子环视店内布局摆设,由衷赞道“唐老板,你这琴行装修的是真漂亮啊,请得哪家装修公司方便的话我能进去转转吗”
唐朝原本是想去休息室洗漱下换身衣服去谢薇工作单位的,好在时间还早,不赶这一会,便摊手做邀请状“当然,上门都是客,张老板多多指点。”
“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瞧着喜欢”
说是看装修,半圈转下来,中年男子却先提了乐器,“唐老板你这些吉他、小提琴,品牌质量可都不低啊”都是行内人,音乐功底暂且不说,眼力自然是不缺的,尤其是对于乐器而言。
唐朝点头“嗯,主打的是中高档市场。”
这是必然的,唐韵琴榭并不是加盟的知名琴行,就是自家人开的,再直白一点,说成是谢薇想给某咸鱼一个安身落脚地也行,并不指望能经营得有多好的,所以走小而精的路线比较合适,细水长流慢慢做,竞争没那么激烈,亏也亏得起。
这在中年男子口中就成了有眼光有想法,当然实际内心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不过随即他就瞪大了双眼,看着大厅偏后位置,放了个请勿随意触碰提示牌的三角钢琴,外形古典庄重,交错的黑白键,漆黑琴身在暖色下折射出迷人的考究光泽,亦如骄傲的曲颈天鹅,典雅且高贵。
当然,中年男子更看重的可能还是琴身一侧的几个英文字母,瞠目结舌“这这这施坦威老版的”
本不该如此惊诧的,虽然施坦威在钢琴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作为行内人,看到几架好琴也是常有的事。
原因还是出在年代和型号上。
首先说年代,眼前这架施坦威钢琴虽然保养的极好,但无疑不是新琴,这从许多小细节都能看出来。和电子产品不一样,许多领域内的商品并不是越新越好的,施坦威钢琴便是如此,具体情况或许用施坦威总裁的一番话来描述更为形象准确施坦威最大的对手不是来自亚洲的低价产品,也不是来自欧洲的和我们竞争了百年的对手,而是我们自己当年生产出来的高质量产品
老施坦威比新的好在钢琴界内是公认的。
再说型号,这大概也是中年男子如此震惊的主要原因,他竟然叫不出来面前这架施坦威的具体型号。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一是假冒高仿,二是私人订制,眼下自然是后者
这不是渠道商那边送来的,也不可能把这样的琴送出来售卖就是了,这是谢薇的钢琴,十周岁的生日礼物。遗憾的是她后来选择了绘画,这架钢琴就一直摆在她别墅某个房间当装饰了,多少有点浪费,这不琴行开张就送过来了。
从价值上来说,这架钢琴也就是唐韵琴榭的镇店之宝了。不过唐朝并没有打算对外售卖,糖豆还在练琴的,这里距离学校近,闲暇时候可以过来做练习用嘛。
当然,旁边自进门后就一直表现得颇为自来熟现在却多少有点沉默的中年男子,是不知道这点的,否则他的表情想来会更加精彩。这样一架价值绝对超百万以上的钢琴,给个还在学习阶段的小姑娘做练手用
话说回来,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简单推理下吧,谢薇有这么好的钢琴,自己又用不上,为什么不早点送到谢家老宅给糖豆使用呢真相只有一个,是的,谢家老宅里也有这么一架施坦威,虽然不是定制版的,但年代质量却也相差无几
转完一圈后,“大开眼界真的,唐老板,你家的琴是这个”再次挑了个大拇指,中年男子心悦诚服赞叹,随即状似不经意问道,“不过我看这店的格局练琴房不在这”
唐朝摆手解释“我们只售琴、不教琴的。”
中年男子恍然哦的一声,再发感慨“佩服到底是年轻人,有魄力”
“张老板谬赞了,这不是没有教学资格嘛。”
“哈哈,谦虚了行,那唐老板你先忙,不打扰了,留步、留步。”
看着客气拱手推门而出的中年男子,唐朝站在原地想了想,嗯,是来探底的,最后一个关于教学的问题,应该才是对方此来的真正目的,怕抢学生吗这是废话,老城区原本就有几家琴行的,没记错的话新音琴行距离最近,就在隔壁拐角街上,有所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摇摇头,唐朝随手将名片丢在收银台上,唐韵琴榭本来就没打算开培训班,走的又是小而精的路线,双方经营冲突不大的。
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得去谢薇单位那边了,防止待会再有人过来,索性先关上大门,走向内间休息室
门外,走出几十米远的中年男子和谁打着电话,
“不用担心啦陆老板棒槌,纯种的棒槌大概是家里有俩小钱的富二代吧,脑子不清醒,想搞文艺范,哈不过今个是真开眼了,你是没见到啊,私人定制施坦威,还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款,保守估价一百五十万起步,真特么牛b”
与此同时,岭江国际机场,航班落地。一行商务代表团簇拥着名手持拐杖、银白色发际线后移的老者从特殊通道走出,规模不小,约莫三四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除了少数几个金发碧眼的歪果仁外,其余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亚洲面孔,就是不知道具体来自于哪个国家。
像是来投资的外商,因为在地下停车场,有几名政府招商办的工作人员专门接待,车子也是安排好的。不过在分配车辆时却出现了点小插曲,一名两鬓微霜、手提皮包的老者,操着口音浓重的英语,接着又换了两种更含糊的语种,依稀是马来语与泰米尔语,不断和司机说着什么。
遗憾的是司机并不懂外语,一头雾水,尴尬笑着,好在这时招商办人员以及外商代表团的翻译都走了过来,
“这位先生是专职司机,他要亲自开车送他的老板,所以请你下车。”
“哦,没问题、没问题。”
简单沟通下,问题解决。原来司机从车内走出,两鬓微霜老者打开后车门,先将那名银发老者请进车内,随即自己钻进主驾驶,车队鱼贯驶出。
“排场不小啊,什么来头”留在原地的招商办人员问着同伴。
“我查查啊吴清光,新加坡富商,搞电子的。”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新加坡首富来了呢。”
“哈哈,你想得美”
十分钟后,机场高速,车队中间位置,银发老者倚靠在后座椅上,侧头,浑浊双眼平静望着窗外逐渐消失的机场,飞速倒退林木、荒野自打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后,他便是这个姿势,未曾移动分毫。
终于,手掌抬起,拍了拍前座前座。开车的两鬓微霜老者会意,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熟练打开皮包,从中拿出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那是反监听器材,按下,微微红光闪烁。
等了约莫十来秒,银发老者望着窗外开口“谷子,我们上次来内陆是什么时候”说的竟然是再标准不过的中文,带着点南方口音。
“两千年,老爷您母亲过世,我陪您回来祭拜,距今十一年。”唤作谷子的老者记忆不错,说的也是标准中文,而不是之前在地下停车场里和司机交流的其他语种。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银发老者语气里满是沧海桑田意味,沉默片刻,微微摇头,从窗外收回视线,“阿正,小威那边有传消息过来吗”
“凌晨时候有传,还在监视,不是很顺利,最近几天目标对象接了个采访任务,经常出入本地警察局。”
“嗯,待会抵达酒店安顿下来后,你传个简讯过去,让他们就地潜伏。另外,阿元他们明天到,也让他们潜伏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允许相互联系,也不允许随意外出。”
“好。”
迟疑了下,银发老者叹息再道“也许我是真的老了,最近总有点心神不定,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谷子,你说这次任务,我们是接还是不接”也就是这名叫做谷子的老伙计了,如果换个地点,换个人,银发老者是绝对不会露出如此神态,说出这番话的。
因为他的代号叫铆钉,亚洲区地下世界大佬,大名鼎鼎的意外杀手集团,墨菲的创始人
至于开车的谷子,他是铆钉幼时玩伴,类似于以前大户人家的书童,几十年风风雨胡,两人从内陆辗转弯弯,再创立墨菲,打下偌大名声,他也是集团草创时第一位杀手。当然现在是和铆钉一样金盆洗手,基本不出手了。
顺便提一句,新加坡富商吴清光的身份也是真的,第二身份而已,杀手惯常操作,不同的是这个号铆钉养了几十年,如果不是这次情况特殊,他不会轻易动用。
所以,商业代表团什么的也是真的,里面都是正常出差的员工,除了他们俩。真真假假,也才是最好的隐藏方式。
“老爷,我知道你的顾虑。”谷子轻声道,“你是在担心站在目标对象背后,也就是杀死阿杰的那个人,是近一年时间以来风头正劲的幽魂。”
“是啊,相传这位就在岭江活动,有一定可能撞到的。”铆钉微微皱眉,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浮现几分忌惮之色,“如果真是他,我们这次就来错了。他的过往战绩委实惊人,轻易不能招惹。”
附和点头,“内陆杀手不多,在岭江活动的更少,从概率上面来讲确实很有可能。不过”稍顿,谷子再道,“如果真是他,阿正他们监视目标对象这么久,没道理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是有点说不通的。”
“所以你的判断是接下这次任务”
谷子摇头“我只是尽可能的将所有情况告之老爷,如何决定,还得老爷你来拿主意。”
“哈,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从不逾矩。”铆钉失笑摇头,“那就,再等等看,先接触下我们的老主顾,最近他的情况可不是很好”
话题就此打住,铆钉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浑浊双眼目露感慨“上次过来就有看出点端倪,但没想到短短十来年过去,内陆变化会这么大,天翻地覆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稍稍一顿,再道,“就是不知道家乡变化任何,老宅庭院里的那颗老槐树是否还在,阿母的坟头是否有经常祭拜打扫”
“应该不会出问题的,我们上次回来留了不少钱。”谷子安慰了下,随即建议道,“要不趁着这次机会回去看看”
铆钉闻言明显有些意动,但沉吟半响最终还是摇头“算了,近乡情怯,做事要紧。以后总有机会的,到时再考虑是否叶落归根吧。”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