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蕾看着那满脸皱褶的女人,扯唇笑了笑:“大娘说的对,大家都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样各位的人情我也算还了,往后不欠人情,我日子也好过些。”
听赵蕾这么说,众人都你看我,我看你,脸皮薄的都有些尴尬。
赵蕾却不管她们是什么反应,和林清站在一旁看着村长一人一人的算粮食。
前头几个还好,都带了欠条来,只是到了第五个人,那人笑嘻嘻道:“五斤四两!给我称四斤大米和一斤半苞谷就行。”
村长看了眼账上,抬头,“赵二家的,你那欠条呢?”
“瞧村长说的,我本来也没打算来要粮食,欠条早扔了!”
“没有欠条就没有粮食。”赵蕾直接道:“下一个!”
“哎哎!俺说你这人……”赵二家的一顿,又笑了:“大妹子,俺这人就是这样,你们知识分子可别跟俺一般见识,快约粮食吧!家里等着下锅呢!”
赵蕾冷着脸:“没有欠条不给粮食,再说了,我这记的是三斤二两,你说的是五斤四两,到底算谁的?”
“当然是算俺的!俺又不会骗人!”
赵蕾冷笑,“你是说我在骗人?”
随即又冷下脸来:“少废话!要粮食都把欠条拿来,今天拿不来过期不候。”
“还有,大米是大米,苞谷是苞谷,你们怎么送来,我就怎么还回去。都别想着占我的便宜,我男人丧事上你们连吃带拿的还不够吗?我这次给粮是还了你们的情,跟你们两情。谁想占我的便宜,小心我关上门不还你们!”
这话一出,众人原本看好戏的心态都变了,“赵二家的,大伙都按欠条领粮食,你这是干啥!”
“就是啊!赵知青挺着大肚子怪累的,你别闹了。”
“老老实实拿欠条来不就行了嘛,粮食在这呢,又不会跑!”
“谁说不会跑。”赵蕾冷眼一扫,“今天闹事领不完的话,你们以为明天我还会侯着你们?”
“行了!”村长卷了条烟,“没带欠条的都快点回去拿,拿了欠条的先找林清商量,看看该领多少。志国家的,你身子重,去睡一觉吧,省的闹心。”
旱烟叶的味道冲鼻子,赵蕾缓了口气,说了句“麻烦村长了”,就回了屋。
赵蕾把门插上,就去炕上躺着了。
做了十年高管,赵蕾早就习惯了自己被挂上攀附高层的帽子,可她依旧生气。
加上这个年代对资本家的敌视,赵蕾半分不敢透露如今的身世。她捂着肚子忧愁,这个年代还不能做b超,肚子里男女还不知道,当前形式又这样憋屈。
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在将来动不动就被卷入纷争的浩劫时代,就连出远门都要大队开介绍信才被允许,她就算是被人欺负到头上,也逃无可逃。
唉!
赵蕾躺了一会,深觉自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起身去查看原主的存货。
樟木柜子里有两桶麦乳精,一尺十寸高的缸,一缸鸭蛋,一缸鸡蛋是原主攒着坐月子吃的。柜子角落放着两罐头瓶油,赵蕾惊叹,周志国对原主真是没的说,这年头,这么多油够普通家庭吃半年多了。
只是窝棚那边的锅台上已经没多少油了。大房那边,厨房里的油也在丧事上用的差不多了,想想这个时代炒菜都是用油布在锅里擦一下,赵蕾就觉得嘴里发苦。
樟木柜子右下角有一个铁盒子,赵蕾的记忆里,那个铁盒子是原身的,她拿起来打开,里面放着一叠钱,以及一个存折。
赵蕾正要打开存折看看,外头一阵骚动,没一会她的房门被敲响,“小婶子!”
是周卫西的声音。
赵蕾忙放下盒子,又锁好柜子,开了门,“大队长去乡里办完事了?”
“没有,大哥和乡长去市里了,他让我先带人回来。”周卫西指指身旁的两个男人,“小婶子,你看这是谁!”
她弯着唇目光一转,先是一个高大的jun装男人,继续转头就陷入那因为长途奔波而通红的双目,她凝滞片刻,“杨大哥,杨…二哥。”
杨恒,原主记忆深处的人,也是她平生最害怕的人。
杨恒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直到周卫东提醒,“先生,是您同学的妹妹吗?”
男人喉头滚动,一双鹰目略垂下,他身旁穿着jun装的杨大哥倒是点了点头:“是。”
“那太好了!小婶儿,这是志国叔的上级,来慰问家属的。”周卫西狠狠松了一口气,这下乡里那边的抚恤金可好办了!
“你们先出去,我跟她有话说。”杨恒不等杨烨和周卫西有反应,直接踏步进门,甩手关上了门。
周卫西看着差点拍在鼻子上的门,默默呆了片刻,看向杨烨,“杨,这孤男寡女,不,不合适吧……”
杨烨挑眉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小伙子想多了不是,我二弟是受人之托来送东西的,你没见他眼睛都熬红了?”
“可……”搂着卫西的肩直走出门,杨烨:“行了!这一路跋涉,快点给我安排一下住处吧小伙子!”
且不说已经离开的两人,冒牌货赵蕾心头坠坠,微微抬眼,见杨恒穿着中山装,齐整又透着一股时代精英范儿,唯有那双眼睛狼一样盯着自己,她又吓得退后两步。
男人依旧一动不动,他细细的看,她没变,还是那么白净,跟以前一样有些怕自己。她又变了,肚子大了,瘦了很多,眼睛里没了天真烂漫。
“你,你喝水吗?”
赵蕾低下头,抱着肚子走圆桌旁,从铁质圆盘里拿出一个瓷杯,倒了水放在桌上,低着头:“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别介意。”
男人缓步走到近前,捏起杯子,视线慢慢落在她身上,“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赵蕾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我爸爸他们……”
“他们出国的事,我以为我在信里说的很清楚了。”杨恒恼怒的打断她的话,“除了你爸爸你哥哥,跟我说的话,有没有?”
赵蕾吓得退后两步,“我,我……没,没有。”
她声音越来越低,可能是因为原身的原因,她面对眼前的男人半点都不敢放肆,心头尽是恐惧。
“赵蕾!”他低喝一声,“为什么!两千块钱不能让你活下去吗?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嫁给周志国?你是你爸爸捧在手里的宝贝,婚事你问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