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乐看他爸过来了，嘴角的弧度就没有了，又摆出一张臭脸。
钱导看着儿子肿起来的脸，心里疼得滋滋的，脸上也没啥好表情。
“你们今天的戏就到这了，一会儿拍几个脸部特写，就去剧务那把劳务结了。”
说完往儿子那靠了靠，见儿子没搭理自己，钱导插在兜里的手紧了紧，最后啥也没说就走了。
说是拍几个特写结劳务，但拍特写这样的好事也落不到目前还是个胖子的宋子浩身上。
自然也没脸肿成半个猪头的李贺海什么事。
钱小乐顶了游明晓的位置，和宋子浩、李贺海在墙角蹲成一排，等着游明晓用那半张还能看的帅脸拍几个特写。
宋子浩感受着钱导时不时瞟过来的小眼神，就想起他爸宋明威。
他记得以前但凡他回他爸那破别墅吃饭，他爸就总拿眼睛这么瞟他。
以前他以为他爸这样是看不上他，如今死过一回他才知道，原来他爸这是想关心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子浩拿肩膀撞了撞钱小乐，难得摆出一张八卦脸，问道：“你和你爸的关系，是怎么闹的这么僵的？”
李贺海也伸长半个脑袋，跟着问；“你爸怎么舍得让你做武替，还让别人真打你？”
钱小乐不答反问：“你俩和你俩的爸关系好啊？”
说完也不等他俩回答，自顾自答道：“这世界上，就我们这个年纪的，有几个儿子和父亲关系好的。”
宋子浩想想，觉得钱小乐这话还真挺有道理的。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和他老爸的关系，都令他感到很尴尬。
还有他身边那群狐朋狗友，没一个不天天被各自的老爸数落的。
“其实，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导演，我就想当个电影演员。不是那种偶像小生流量天王的，就是像李青龙那样的武打明星。”
钱小乐看着自己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有点小傲娇地道：“我从小就练拳，也学了各种格斗，虽然不算太精吧，至少自认为练了个不错的底子。”
“本来这场打戏我都和副导演说好了，游明晓那个角色我来演，谁知道今天到场后，我爸才和我说我就是个武替。”
“而且他还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让我死了当打星的心。”
“你说他年轻的时候能追寻他的梦，怎么就拦着我，不让我追呢。”
“我就是不明白，他凭什么就替我把一辈子要干的事就给决定了。”
因为你爸爱你呗。
这么矫情的话，宋子浩是不会当着谁的面说出口的，也就在心里叨咕叨咕。
况且这种事儿，是要自己感受醒悟的，别人说破嘴皮都没什么鸟用。
宋子浩蹲累了，又懒得换地方，直接身体后仰靠着墙原地坐那儿了。
伸展伸展腿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宋子浩抢过钱小乐手里的芦苇杆，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要不要打个赌？”
情绪萎靡的钱小乐正等着被人安慰呢，一时之间适应不了宋子浩突转的话锋，傻呆呆的“啊”了一声。
宋子浩也不理他，拿芦苇杆指着他老爸道：“钱导马甲右侧最下面口袋里，有一个冰袋。”
“你敢不敢去确认一下？”
钱小乐有点理解不了地道：“确认那东西干嘛？况且我爸没事随身带冰袋嘎哈？！”
李贺海也觉得宋子浩说的有点夸张，先不提他怎么知道钱导兜里有什么，关键是——
“就算天热，但也没热到随身带冰袋的程度吧。而且随身带那玩意，多凉啊！”
宋子浩才不管他俩说啥呢，芦苇杆一扔，手指在空中有节奏比划。
“你就说敢不敢赌！”
见宋子浩这笃定的架势，钱小乐还真有点犹豫。
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大男孩，实在是架不住李贺海在旁边起哄。
眼一闭牙一咬，一副豁出去的架势道：“赌什么的！”
“就赌一顿饭的。”
“具体规则，赢了的定。”
钱小乐还以为多大个赌呢，结果就只是一顿饭。
“行，就按你说的办。”
拍拍屁股站起身，钱小乐就朝他爹奔了过去。
赶巧游明晓的特写也拍完了，钱导刚喊完“卡”，一回头就被自己儿子吓了一跳。
钱小乐懒得和他废话，他现在可还在气头上呢。
头一撇，手一伸，张嘴直接开要。
“把你马甲右侧最下面口袋里的东西给我。”
钱导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在旁边工作人员鼓励的小眼神中，把兜里的冰袋拿出来交到了儿子手中。
“你脸肿了，先拿这个敷一敷，等一会儿都结束了，爸再给你上药。”
钱导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笑，眼神也温柔了不少。
钱小乐手上冰凉凉的，心里也有点湿润润的。
可是他的梦想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个冰袋就能粉碎的。
钱小乐不自在地回头看宋子浩，宋子浩脸上挂着淡笑冲他扬了一下下巴。
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受到的鼓舞，反正某些压抑的情绪就那么涌上来了。
“你不用给我上药了，你跟我妈说一声，今晚我离家出走了。”
也不管他爸瞪大的眼睛，钱小乐指着毫无形象瘫坐在墙角的宋子浩道：“我们说好了，我今晚住他家。”
攥紧手上的冰袋，钱小乐直视着他爸的眼睛认真道：“我的梦想我自己定，我的人生我也会自己走。”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摄影棚。
夕阳已落，明月未升，天色将暗未暗，还有一些散落的霞光。
钱小乐脸上敷着冰袋，感觉心里也没那么堵了。
其实他知道，父爱有很多种，他老爸的，也是其中一种。
只是感动归感动，反抗还是要反抗的——
钱小乐在外面没站多久，宋子浩他们就出来了，每人手上都拿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冰袋。
还没等别人开口，他就率先嘲讽道：“胖哥，你不会以为这冰袋是我老爸特意替我准备的吧。”
“剧务姐姐之前就跟我说了，怕演员拍打戏的时候受伤，备了应急物品。”
“哦——是么——”
宋子浩无所谓地耸耸肩。
“反正这个赌，是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