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醉倒了,因为一不小心吞了一口烈酒到肚子里。
李玄风捏着小石头的腮帮子,一脸无奈,冲方文正喊:“你还要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今夜过后,小师弟少不得会大病一场!”
陈保儿有些不乐意,责怪李玄风:“用术之时,最怕受扰分心,你也是玄门中人,就不晓得这些忌讳么?”
李玄风愣了愣,只惨笑着反问了一句:“玄门?”
说罢,李玄风便沉默了,而另一旁,方文正终于转过了头,眸子里却满是悲戚:“老三,带上小师弟,你们先行离去吧!”
方文正的话音才落下,李玄风便抱起了小石头,扭头便要离去,可才迈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过头,问了方文正一句:“你不走么?”
见此,方文正眼中到底闪过一抹笑意:“我若斗得过这邪物,自然会去寻你,若斗不过,看在同门一场,老二择日来替我收尸便是!”
李玄风身子不易察觉的颤了颤,声音也带了一丝异样:“方文正,我知道你在装神弄鬼,这里没有外人,你到底要装给谁看?”
方文正微微倾了倾身子,将手中的剑竖在眉心之前,一手却从腰间摸了一张黄纸出来。
隔着雨幕,陈保儿看不太清那黄纸上到底画了些什么东西,只觉得那繁奥怪异的纹路红的让人心里发暖。
而接着,那黄纸却在方文正手中无火自燃,尽管是雨夜,可那火势却不受半分影响,黄纸燃尽,上面的纹路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没入剑身之中,将正把剑染的火一样赤红。
陈保儿笑了,看着方文正,眼中只有欣喜,是啊,有术数,自然有玄门,阿爷未曾骗过他,这如何不让人欣喜!
而在此时,方文正面色有些苍白的转过头,看着李玄风:“师弟,你且看!”
李玄风不知道方文正让他看什么,正要问时,却听到方文正嘴里碎碎的念些奇怪的话来,依稀听到方文正在念:“三魂童子,七魄真人,五方显煞……”
话语才落,整个雨夜都变了颜色,北斗星位,七盏星芒将方文正笼罩,汇聚在方文正脚下,将整片大地映出一抹光洁的玉色,最后,那星芒没入地表化开,地上所积下的泥泞雨水竟在这一刻光如明镜,将方文正的倒影映的清清楚楚。
李玄风已经呆住了,满脸惊骇。
而方文正手中那把赤红似火的剑终于动了,凭空而起,最后悬于方文正头顶。
而方文正则踏动步子,双手捏了个剑诀出来:“以地为镜,以剑为形,乾坤赫赫,上映太清。台星魁斗,五行七真,万邪显形,邪魔归正,吾以天令地令,令请收魔,镇!”
镇字落,方文正头顶悬的那把剑在这一刻竟隐隐散成密密麻麻的剑影,在漫天剑吟之声中,那剑影混着雨势一泄而下,雨夜里,便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而当李玄风看到明镜一般的地面上不断的被映出的鬼影时,整个人便踉跄着瘫在了地上,仰天失声痛哭起来。
方文正却咬破食指,在掌心画了一个太极图案出来,然后随手在漫天剑影之中扯过一把,嘶喝了一声:“妖孽!”
陈保儿只觉得一阵罡风扑面而来,吹的自己面凹皮陷,而同时,陈保儿看到,那被方文正执在手里的剑势,越来越浓,最后撕碎了那一群花花绿绿的小厮,斩断了那红漆大顶的轿子,连同轿子里那女人的红裙也在一瞬间碎了去了……
漫天黄雾顷刻间散去了,那些鬼影,也不见了,只剩一道求饶声。
是的,求饶声。
陈保儿揉了无数遍眼睛,这才确定,那泥泞之中,那匍匐在地上不断作揖的的确是只黄皮子。
那黄皮子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冲着方文正求饶:“道爷饶命,道爷饶命!”
方文正轻轻提了剑,剑刃指在那黄皮子颈间,冷声道:“我饶你性命,你何时饶过那些死去的人的性命?”
那黄皮子涕泪横流,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的惶恐,摇着头辩解:“小的冤枉啊!小的哪敢杀人害命,为他们祈福消灾积累功德助长修行,这才是小的梦寐以求的啊!哪儿敢杀人啊!”
那黄皮子似乎看到了陈保儿,一溜小跑爬过来,抱着陈保儿的小腿:“小郎君,小郎君,您可得给我作证啊!小的虽然咬了你一口,可小的从未想过害人啊!”
陈保儿叩着脑门,看着地上尖嘴毛腮的黄皮子,半晌才道:“是你?柴房里劈柴的是你?”
那黄皮子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小的就是想劈些柴,再从你屋里讨些火,好驱散这煞气,最后碰上了小郎君,柴火没讨到,还背那两盏灯笼蒙了心智,后面小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清醒过来那道爷就要砍我,您可得给我求求情啊……”
那黄皮子说的起劲,陈保儿神色却愈发的难看,心底那股压抑感,也愈发的重了:“这煞气,非你所为?”
那黄皮子摇摇头,又点点头:“自从早些年闹了旱灾,官府到处挖坟掘墓,死气外泄,有些煞气也正常,可按常理,这风吹日晒的这些死气很快也就散去了才对,哪里能聚集成这般程度!小的也是好奇,想着能弄白了,也算功德一件,到最后,却发现,是有人在刻意的聚集这些煞气!小的一路跟着,到了此地,包括之前那些官差压着小郎君挖那妖坟的时候,小的也是在暗处悄悄看着的,您仔细想想,挖坟时,就没什么诡异之处?”
陈保儿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我记得,那妖坟,地气已绝,满是绝地纹,坟包干裂的如同龟壳一般,观其势,却又如同死狗翻身,且草根腐烂,腥臭无比,说明尸气已经浓重到快要穿过地脉,按此观地之法推断,那分明是个养尸之地”,必有尸煞!可奇怪的是,当坟包挖开,开棺之后,却除了阵腥风和破烂的衣裳,竟什么也没有,我还记得,当时天有妖雷一闪而过,此等天象,非凶即祸,结果,他们虽平安的破开了妖坟,可到底没有安稳的度过今夜,已经差不多死绝了!”
说到此处,陈保儿想起赵父来,不知这人现在如何。
那黄皮子听了陈保儿的话,竟缩起脑壳来,满脸的惊惧:“小郎君,说的没错,那坟下的确是极其可怕的东西的是,只是,在你们开棺时,那东西还未来得及出来,就被人给捉走了,小的一路跟着,到了此地,不小心被那人发现了我的踪迹,便想用煞气把我养成一个妖煞出来,小的不愿,只好放了些看家本领,好方便自己藏匿,可那人聚集的煞气太过浓重,害死了这村子里的人不说,连小的也没地方躲了,最后发现小郎君你们点了篝火,那煞气竟无法靠近,于是,小的也有样学样,想弄些火来,结果,就成了这副模样……”
一旁,方文正踉跄着走过来,提起那黄皮子,嘶声问道:“你是说,我拼尽全力,使尽浑身解数,破开的,只是你这个被人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畜生?”
那黄皮子欲哭无泪,还要求饶,却不想方文正突然把丢下它,转过头面如死灰的冲李玄风咆哮:“走!带着小石头!快走!”
这时,陈保儿面色也惊恐起来,头顶的夜空,不知何时,竟隐隐泛起了一抹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