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君莫问点头,“不就是私自挟带武器进宫想对某人欲行不轨,可这跟眼前的半张图又有何关系”
李南胜拿着图在她跟前扬了扬,轻笑,一声幽长叹息落下,“当然有关,还有莫大关系。”
却又神秘一扬眉,淡淡道,“这半张图,不仅与慕府关系重大,与三公子的关系更重大。”
然而说完这句之后,他却话题一转,“若是张小姐真有诚意合作,我保证用不了多久,三公子就能免却牢狱之灾。”
君莫问微微一笑,目光里几许傲然,眼神灼灼的看着他,轻声反问道,“李二公子认为我没有诚意合作吗”
没有合作诚意,她就不会现在还坐在这茶楼里了。
李南胜看着她透着傲然与自信的模样,眼珠一转,随即哈哈笑道,“瞧我笨嘴拙舌的,确实是个不会说话的,张小姐莫要见怪。”
君莫问垂眸,装作没看见他歉意眼神,又淡淡问道,“李二公子所谓的合作,就是让我想办法将这半张图放到慕府重要的地方,对吧”
待李南胜点头,她又问道,“作为合作一方,我是不是该知道这么做的用途”
李南胜迟疑了一下,“张小姐不会对身陷囹圄的三公子不顾吧”
这是担心她暗中与慕晓枫告密
少女愕然皱眉,反应过来后,面色立时一冷,连声音也透了薄怒,“既然李二公子不相信我,又何必拦路谈什么合作”
“张小姐别生气,”李南胜懊恼的一拍脑袋,立即殷殷陪笑讨好,“瞧我这嘴贱的坏毛病,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张小姐一定不要介意啊。”
君莫问哼了哼,斜眸轻掠,却仍旧冷着脸不吱声。
“如果张小姐信得过我,那就请张小姐相信,这半张图放到慕府重要地方,自有它的妙用,结果绝对于张小姐有益无害。”
还是模棱两可含糊其辞。
李南胜瞧见她眉头仍旧不悦的蹙起,犹豫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似是豁出去一般,压低了声音方谨慎道,“这样说吧,只要时机恰当,慕府定然逃不了被灭门倾覆的下场。”
君莫问心猛地跳了跳,蹙起一双柳叶眉,姣姣如月的玉面上却露出不信的神色,“李二公子没骗我”
李南胜看她一眼,笑容一收,当即向天竖起三指发誓,“若我李南胜欺骗张小姐,他日必定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少女瞥过他笔直竖起向天三指,神色一松,笑道,“李二公子太严肃了。”
李南胜反而摇头,“这事确实该严肃,张小姐怀疑得应当。”
“这确实是件严肃的事,”少女轻声附和,眼睛依旧漾着几许疑虑,略显为难道,“不过,李二公子如何确保我将东西弄进去之后不是作其他用”
他不相信她,难道她就该无条件信任他不会出卖她
李南胜心下冷笑,说来说去,不就是不相信他。
“按我说,张小姐这顾虑其实大可不必,”李南胜神色正经,“张小姐才能超卓,若其中张小姐肯不辞辛劳亲自动手的话,相信这世上只怕无人能破张小姐的阵法。”
这帽子戴得够高的,不过她喜欢。
少女扬眉笑了笑,眼底自信光芒极显。
“听起来这主意不错,不过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既然这合作是互惠双赢的事,她问问好处也很应当。
李南胜脸色一整,眉目间立时多了几分沉痛与仇恨之色,“张小姐可能不知,其实我李家与慕府之间的仇恨可谓不共戴天。”
他哼了哼,恨恨口吻里透出难掩的戾气,“若不是因为慕府,尤其是慕晓枫这个女人,我两个弟弟都不会死于非命,就是我叔叔也。总之,慕府的存在,确实碍到很多人。”
少女只是盈盈带笑,眼睛微微弯着,作出倾听的姿势并不言语。
这是李南胜想要覆灭慕府的理由,跟她的好处可搭不上边。
“让张小姐见笑了,”看见少女眉色沉吟,李南胜倒是很快将愤怒暴戾的情绪收敛起来,“若不是慕府的人太可恨,我也不至于失控。”
君莫问仍旧浅笑不语。
“其实以张小姐的聪慧,岂会看不出慕府覆灭后能给大家带来什么好处。”
君莫问仍旧平目而视,坚决含笑不语。
李南胜想鼓动她出手对付慕府,起码得拿出能说服她的理由。
“慕府若不在,届时三公子自然毫无嫌疑释放出来;其次,挡在张小姐前面的绊脚石也同样一次性的彻底清理干净,这于你于我,不是互惠双赢的事吗”
君莫问垂眸,想了想。
李南胜这意思是说,慕府不存在了,慕晓枫自然也活不下去了。
到时,她师兄楚离歌自然会看到她的优秀,会自动自觉回头求娶她
因为这弓弩机械图被藏在慕府的关系,三哥的嫌疑也就自然而然洗清了。
心中一动,君莫问极力稳住略略兴奋的心情,看着对面似谦逊实则精于算计的李南胜,缓缓道,“听起来,这确实是对彼此都有利的大好事。”
李南胜一副谦虚表情询问道,“既然张小姐也认为这是利人利己的好事,不知张小姐意下如何”
君莫问望一眼窗外,随后站了起来,“此事不简单,还请李二公子容我考虑考虑。”
李南胜笑了,半眯的小眼睛里隐隐流泛出一丝胸有成竹的自信,“应该的,不过张小姐千万别考虑太久。”
“我倒是不急在一时,就是担心三公子他换了环境难以适应。”
“多谢李二公子提醒,我记住了。”君莫问离了座位,开始往门口走去,“我一定会尽快考虑清楚。”
目送君莫问离开茶楼之后,先前拦路那人现身雅间里,眉头却是疑惑沉凝的,“二公子,她会答应跟我们合作吗”
李南胜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过了一会才道,“她一定会答应。”
一个女人,不管再能干都好,她心里必定最眷恋父母兄长这些至亲。虽然严格来说,张广与君莫问并不算血脉至亲。
不过张工羽夫妇对君莫问恩重如山,君莫问心里必定时刻想着如何报答张家恩情。
这是他笃信君莫问一定会答应的原因之一,其二,就是离王楚离歌了。
一个女人,即使她心里再装着娘家,迟早都要嫁人与另一个男人过活。
君莫问当初在宫宴上对楚离歌逼婚的一幕,如今谈起仍令人津津乐道,他不相信豁出面子逼婚的女人会舍得放弃离王。
除掉慕府除掉慕晓枫,对于女人最重要的两件事,君莫问都如意了,她的人生自然就圆满了。
他不觉得,有哪个女人能抗拒这种诱惑。
事事如意,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
就算君莫问才华横溢又如何她始终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至于君莫问与慕晓枫之间的友谊
他太清楚女人之间的妒忌心有多可怕,君莫问又怎么可能真与慕晓枫做朋友。
君莫问并不在乎李南胜在背后如何揣度她,出了茶楼上了马车,仍旧吩咐道,“去慕府。”
她必须在今天见到慕晓枫。
待君莫问去到慕府的时候,夕阳都开始偏西了。
“晓枫,我有事情向你讨教。”进入枫林居,君莫问连半句寒暄也顾不得,很直接的将慕晓枫诧异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慕晓枫瞥她一眼,目光往旁边的椅子让了让,“再着急,坐下这功夫也耽搁不了你。”
君莫问自然不会客气,冲她微微颔首,便隔着桌子在她对面坐下。坐下的时候十分随意的环顾一眼四周,随即惊奇道,“你这花厅的布置改变了,我记得正面墙上原本挂的并不是这幅画。”
慕晓枫不在意的瞟了眼令她惊奇那幅画,“哦,天气渐冷,换些色彩鲜艳的,看起来这人都觉得暖和一些。”
“对了,你有什么急事”这会都近晚膳时候了,按照习惯,君莫问一般这个时候都会留在张府陪张夫人用膳的。明明心事重重,还故作轻松先说破这屋子的布置。
君莫问垂眸,没有答话,却端起了杯子往唇边送。
静默片刻,才道,“晓枫,三哥的事,我心里真的万分抱歉。”
提到张广,慕晓枫笑意晏晏的俏脸,不自觉的便沉了沉。默了半晌,她才淡淡道,“他是他,你是你。”
所以,你不必替他道歉。就是道歉,她也不会接受。
她不会迁怒,也不会爱屋及乌因此大开手指缝。
对张广的容忍,她有她的底限。
君莫问看着她,笑容有些牵强,“我知道我实在不该向你开口,可是那个人毕竟是我三哥,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慕晓枫见君莫问似乎自进来之后,就一直有意无意的垂首避开她目光。心中自觉诧异,又瞧见君莫问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心中紧了紧,继而不动声色笑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其实你想让他安然无恙出天牢,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他肯不肯低头。”
君莫问心里烦躁,听闻她这般一说,知道她心中早有计较,当下便露了急切追问起来,“晓枫,你说要让他怎么做”
慕晓枫挑眉,“方法倒是有,不过能不能说服他,那就看你自己了。”
君莫问目光亮亮的看着她,忙不迭的点头。
“想办法让宫里那位明白他与我哥哥之间,纯属私怨;当然,其中他认错的态度一定要诚恳,一定要露出会痛改前非的决心。”
君莫问怔了怔,随后狐疑道,“这样真的好吗”直接告诉楚帝,她三哥因为与慕少轩之间积怨甚深,所以才会利用宫宴利用楚帝,想借此除掉慕少轩。
堂堂一国帝王,被一介臣子明目张胆的利用,这
万一楚帝发起怒来,她三哥岂非立马就要性命不保
慕晓枫哼了哼,斜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不说,宫里头那位就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就看不出其中猫腻”那也忒小看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了。
楚帝真那么容易被人糊弄住,他也不会在位二十几年都无人能撼动。
想想,即使当初有从龙之功的皇后娘家,即使这些年来一直等于间接将南楚半壁江山都掌控手里,不也一样拿楚帝无可奈何吗
君莫问脸色变了变,眼神也有些不对,“既然他心里都明白,何必还要让三哥多此一举。”
“这怎么能说是多此一举,”慕晓枫笑了笑,不过眉梢却多了抹冷意,“他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别人主动承认错误又是另外一回事,那不是追求事情真相,而是一个态度。”
对帝王景仰的态度与葡伏的姿势,这两样东西才能让一国帝王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是至高无上不容侵犯的。
君莫问瞥她一眼,有些心不在焉道,“这样就行了”
“当然不行。”慕晓枫答得毫不犹豫,这样的问题其实连问也不用问。
她看着面色有异的君莫问,心头隐隐有不太愉快的猜测。
“不管是谁,知道自己被别人利用了,心里肯定不会痛快。”更何况,那个被别人利用的,还是高高在上掌握着无数人生杀大权的一国之君。
君莫问看着眉目沉静的紫衣少女,一双弯弯柳眉慢慢蹙了起来,“所以,表明态度之后,还必须想办法让他平息怒火,让他将心里那口不痛快的怨气发泄出来”
慕晓枫点头,“没错,你三哥若想安然无恙出天牢,就必须做些事将功补过。”
只有楚帝龙心大悦,才会看在张工羽的面子上,勉强将心头不快压下去。
不过,张广利用楚帝这事,不管张广再做出多大的功绩,都永远无法抹去。
一根曾经扎入人间最尊贵帝王心头的刺,即使拔了出来,那阴影也会一辈子留在楚帝心头。
所以她才会说,张广这次做的事,完全是最愚蠢的自掘坟墓。
这个大坑已经挖下,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给埋了。
“将功补过”君莫问柳眉长蹙不展,语气忐忑,“什么样的功绩才能令那位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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