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糕点已经备好，云婆自己并不饮食，只吃自己炼的丹丸，这一桌，是很早就备下了。
九青吃完，帮着念竹和云婆打下手，直到她们共同嫌弃她都一刻钟了，还分不清哪个是浮云草哪个是江波草，让她别来帮倒忙了。
明明都长一样好么！你和我说两种草叶片差个几毫几分的，总有看错眼的时候吧！
九青愤而出走，她事情也很多的好吧！
九青推开明戒阁的门，看到半部书仍旧坐在那里奋笔疾书，手边脚边已经堆了一堆废弃的稿子，揉成球状到处乱滚。
九青钻过去看他，口里道：“两世孽缘，三段离合。上古情仇，破秘战神，杀神，花神爱恨纠葛。《桃花传》，立渊公子新作。”
“你还不滚，小心我罚你！”半部书老脸一红，大声吼道。
这故事年代久远已不可考，是说杀神和战神都喜欢上了花神，但战神花神两情相悦，杀神由爱生恨了无趣意成魔要屠杀六界，花神也死于这次神界内战。
战神心系天下但即将死亡，怕神界倾覆会影响六界平衡让整个世界崩塌，遂散了自己的神识去支撑神界，身体被封在迷途之森的冰山中，只留下唯一存活的弟子半神明泽上神和诸多神兽维持六界平衡。
故事老套，只能靠叙事手法和改编来争取出彩了。
“我说半部书长老，你写了一年了吧。”九青包含同情，并不理会半部书的怒骂。
半部书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气若游丝地说：“笔给你，你来写……”
“唉唉唉，这我可不敢，我可写不出什么荡气回肠的故事来。况且，你的读者一定能分出我是个代笔的，我可不要被他们上天入地地追杀。”九青歪头笑道。
“我要把你写进去，把你写死……”半部书狠狠盯着她。
“多谢多谢，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也总是被人记着了。”九青拱手。
半部书一口老血喷在稿纸上，谁来收了她！
九青调笑完毕，拍拍他的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肩负的可是六界无数书馆的存亡，任重而道远，我不打扰了。”
“滚！”
“好！”
九青干净利落地滚上了楼，《上古秘闻》……那残卷她上次看了搁在哪里了……不是这个，不是这本，嗯？
九青伸手抽出顶层发黄的《上古秘闻》残卷，靠着书架坐下来，掏出怀里的两本进行比对。
萧沧手里那本是最薄的，裁头去尾，中间也有缺失，像是有人挑了重点将其它都割裂出来了似的。
细细对比之下，萧沧那本比明戒阁那本多在修魔之道上，明戒阁这本则多在神怪异闻，花草药物上。叶木花送她的那本上前半部分正是对明戒阁那本草药的进一步补充。
她坐在往常坐的位置上，一笔一笔将它们誊抄整合下来。
天黑了，她弹指一点，琉璃灯亮了起来，照亮了她的四周。
血污的地方很难看清，主要是仙人的血混着妖魔的血，实在难以施法剥离，她举起书页透着琉璃灯光一字一句地猜，再写下模棱两可的词句，对比着选择。
这活实在考验人，她也很久没这么有耐性过了。
天蒙蒙亮，九青誊抄完毕，约有一指节厚，还只是残卷部分。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着外面的天光长叹一口气。
大事不妙。
至今为止残卷上记载的永生有三种方法。一是草药篇上记载，利用各种药材炼丹续命，耗时长，见效慢；二是奇闻篇记载，以命续命，非天时地利人和不可，还得是血缘亲人，这种全靠机缘，几不可能；第三种只有末尾一页，并不完整，只能看出剑走偏锋，妖邪至极，约莫和血有关。
怎么办……要给师门吗？掌门吗？谁不想获得永生？连她都有点心动，谁可以相信？这本残卷会招来怎样的后果？要不要……毁掉？
但是六界内《上古秘闻》残卷四处散落，抄本数量不少，真实性也待商榷，她烧了这本又有什么用？
嗯！决定了，先放起来，或许以后在合适的时机会派上大用场。
上交合虚的想法只在九青脑海里出现了一瞬就被抹去，上交的好处明显没有留着多。
九青清理完现场，把残卷和誊抄本收到乾坤袋内层，开始思考更严肃的事情。
她要怎么和顾泉道歉，把他哄高兴了？
九青咬着指头在明戒阁内转了两圈，深呼吸了再深呼吸，然后对着墙低头：“对不起，顾泉，是我错了。”
好没诚心的样子！太普通了！
九青摸摸墙壁道：“清玉，我不该乱发脾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消消气吧。”
为什么有种说不出的奇怪……送礼物他会不会高兴点？他喜欢什么？
九青突然想到，自己喜欢吃的，喜欢玩的，顾泉都那么清楚，而她却对顾泉的喜好了解甚少，白衣，眼瞎，路痴，洁癖，她所知道的大家也都知道……九青突然感到有点挫败，顾泉似乎莫名了解她，但她的情报实在匮乏得令人发指。
九青对着墙哀怨了一会儿，然后继续碎碎念各种道歉的方式，越说越郁闷，她甚少郑重其事给人道歉，现在烦得直扣墙。
他有没有说过自己的事……
有了！九青一拍手，她去求念竹。
“我只喝酒，不识五味。”
没人会拒绝念竹做的菜，九青十年前初来在竹林里埋了一坛女儿红，挖了挖了，通通送过去赔礼道歉！
这样都不接受就绝交！
九青满血复活，一个鲤鱼打挺就蹦起来冲出去，带起的疾风扫落了半部书满桌稿纸，气得他跳脚大骂。
九青转头喊：“有要紧事，改日请你吃酒！”
她赶到念竹房间的时候，念竹读了一晚医书还在睡，她坐在那里猛摇念竹：“江湖救急！！！”
念竹魂都要被摇散了，头昏眼花半睁着大眼：“好好好，别摇别摇。”
“使出你的真本事，做一桌天上有地下无的好菜！改日功课我做，罚抄我来！”
念竹听到罚抄一下子清醒了：“你今日怎么这么殷勤？”
九青尴尬地抿抿唇：“嗯……我做了一点点事让顾泉不开心了，我去赔礼道歉。”半真半假交代了，免得念竹刨根问底。
念竹茫然地眨眨眼：“谁是顾泉？”
九青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你要吃好的就和我说，干嘛编出一个人来？”念竹奇怪地看着九青。
“……”九青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你怎么了？”念竹看到九青睁大眼，呆愣地坐在床边。
“你……你不记得顾泉了？”
念竹歪着头看九青，满眼不解，九青是在想新的恶作剧吗？
九青笑笑：“我出去一下。”
九青去了一趟仙兽住的地方，打听逍遥峰是不是有一位叫顾泉的石头仙，树叶飒飒吹动，看到九青回来的仙兽都极高兴，有人可以陪他们玩了。
“九青你回来了！”
“身体如何？”
“你们知道顾泉吗？”
“谁？”
“顾泉？”
“合虚有这么个人吗？”
“新来的弟子？”
“……我还有事，先走了……”
清晨的露水从叶尖滴落，小小的瓢虫振翅飞过，未散的雾气还有些寒冷，清风从合虚山顶缓缓吹下。
九青走过草地，裙角被打湿，拖重了她的步伐。
九青想起来，自从落雪楼一别，第二天念竹却没有问顾泉去哪里了，合虚的仙兽都不知道谁是顾泉。
顾泉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过？
她捏紧手里的丝袋，一定有原因，绝非幻觉！
顾泉是逍遥殿青丘狐帝座下神使，她现在还不是内门弟子，连逍遥峰都不能靠近。
等到明天，她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