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青猛然回头，发现春山君正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她！
春山君竟然能看到她的神识！
“我……”九青下意识手中一紧，碰到了开关，墙面剧烈震颤，露出墙中无数尸体！
妖怪，魔族，仙人，神兽，凡人，邪鬼，都以各种扭曲的姿势被定在了墙内，有的被解剖成数块，有的做成仿佛还在沉睡的标本，有的直接抽光了精血，化为干尸！
“你……”九青震惊地看着春山君。
春山君一步步靠近九青：“你看到了……”
九青一个翻身就要躲开春山君，春山君一把抓住九青的头发把她拉了回去！九青一手锁喉，一膝盖顶上去，全被春山君另一只手封住了去路！
“真是不听话啊……”春山君顿时扭断了九青的左手腕！
九青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先于意识行动，右手虚晃做攻击状，身子腾空一翻，另一只脚就要绕上春山君的脖子想要直接绞杀他！
春山君用力把九青头发往下一拽，一膝盖顶上九青腹部，趁九青吃痛之际反扭住了她的双手！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是瞬息，九青就被春山君制服住了！
“你说，你怎么不乖一点呢？”
那一刻九青就知道了，春山君绝对不是原身的未婚夫，因为她一时间冒出的念头就是要杀掉春山君，而原身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亲近依靠，而是直接干脆利落动手，对春山君产生了最不可掩盖的杀意！
“嘘——嘘——乖，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了。”春山君甜腻腻的声音在九青耳边传来，九青眼角瞟到了春山君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上面是……早就灭门的清河府沈家家徽！
“春山君，你——”
春山君顺势往九青嘴里塞了一颗药，把她的脖子一抬，药丸就顺着九青的咽喉滑了下去，她挣扎着想吐出去，意识却渐渐模糊下去。
“就算失忆了，还是不能小瞧呢……”
“都说了，叫我顾泉，别□□山君。”
九青已经听不见了。
春山君抱着昏过去的九青，看着乱七八糟的书房想，自己还是大意了啊……
九青一直在走，一直走，四周都是雾茫茫的，她走到了河边，看到一个人在钓鱼，但是鱼钩却是直的，而且没有鱼饵。
姜太公钓鱼吗？
“你们用念竹母亲的灵魂威胁她？”九青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到破碎。
那个人转过来，正是二护法千面罗刹！
“你说这个？”千面罗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接着随意地往地上一扔，“砰”得一声应声碎裂。
空无一物。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她都死了，也永远不会知道。”
九青心里涌起巨大的悲哀和愤怒，她揪住千面罗刹的衣襟，仔细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忽然想通了一般咬牙切齿道：“推到中正殿主柱的人是不是你？冒充元槿大师兄的人是不是你！杀了狡兽的是不是你！”
千面罗刹看着九青，一句话都没说。
“是弥合子，还是你？还是你们？”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么多吗？”
“我天生作恶，至于弥合子……他只是太无聊了而已。”
九青觉得自己快疯了：“是你们布置好的，宫家也好，围山合虚也好……甚至更早以前……”
“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我要去……”
“告诉别人吗？你现在要告诉谁呢？春山君吗？明泽上神吗？司风吗？仙帝吗？为什么我能和你说这些，因为……”
“等你醒来，你又会什么都不知道，在春山君的手里挣扎着活下去了……”
“怎么可能！我……”
九青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呢？又是在和谁说话呢？
“啊——！”九青尖叫着醒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怎么了？”春山君靠过来。
九青疯狂叫着后退，直到撞上了墙才停止下来：“我……我……”
春山君满眼的怜悯：“又做噩梦了吗？真可怜呢……”
九青逐渐冷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尖叫，为什么会恐慌，明明眼前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啊！
春山君顺势揽住九青：“九青，我在。”
九青下意识去挡春山君，不想让他靠近，为什么？为什么要抗拒他？他是清玉啊，清玉？是谁？顾泉吗？
春山君心满意足地抱着九青，说：“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吗？”
九青睁大眼睛：“这是不夜天都城吗？”说起来陈设都和心宫完全不一样！
春山君轻轻笑起来：“那怎么行，太近了，我们现在在人间。”
心宫如今血流成河，是谁透露那间书房？不知道？那就能错杀不放过罢……
九青一向敏感，翡冷翠和弥合子的事情，绝不能让她听到风声，吃了这么多次药，无论神识还是身体，终于变得脆弱到不能不依靠他了呢……
魔界时间流速很快，人间距离他离开也不过数十年而已。
九青只觉得脑子快成一堆浆糊，像是生锈的机器，稍一转动就疲累异常。
“你饿吗？人间有很多好吃的呢。”
九青傻愣愣地点头：“好。”她刚想下床，就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
“你看看你，身子不好，不要勉强。”春山君轻轻松松抱起九青。
九青顿时觉得无比尴尬，各种不自在：“放我下来罢……”
春山君笑道：“你要听话。”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让九青不寒而栗。
他们住在燕京最好的客栈，菜色也是一绝，红烧狮子头，蟹粉豆腐，佛跳墙，松鼠桂鱼……一切都让九青这么眼熟，好像很多年前来过一般。
“吃这个。”春山君笑眯眯地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她。
不知道为什么，九青看着这块肉，心里竟然觉得十分厌恶，她笑了笑：“不大想吃。”
“怎么会呢？这个很好吃呢，吃吧。”春山君拿着象牙筷，轻轻戳了戳肥而不腻，色泽诱人的红烧肉。
“但我真的……”
“我说，吃下去。”春山君笑着说。
九青本来就是个硬脾气的人，虽然身体弱了很多，但是脾性未改：“我说我不想吃！”
“我说，你要给我吃下去！”春山君直接夹起红烧肉，掰住九青的下巴让她吃！
“莫名其妙！”九青拧过头，打开春山君的手。
春山君似乎没有料到九青会反抗，他举着手愣了一会儿，轻声说：“你怎么能不听话呢？”
九青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春山君是不是疯了，不想吃就不吃，她为什么一定要吃，顾泉从来不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嗯？他不就是顾泉吗？
春山君轻声叹了口气：“看来是红烧肉不好吃，来人，把做菜的厨子拖出——”
九青抓住春山君的手腕：“这里是人间！你要做什么！”
春山君朝她眨了眨眼，笑着露出两颗虎牙：“人间怎么了？不过就是一群任人鱼肉还自觉尊贵的蠢货而已。”
“人间有监仙司，你这样会被发觉的！”
春山君笑了笑：“监仙司不过是长生天下属机构，他能把我怎么样？”
九青想要阻止春山君，但是浑身的灵力一点都调动不起来，连平时转很快的脑子好像也出了差错，最后她按住春山君的手：“我吃就是了。”
春山君爱怜地摸着九青的头：“对，你要乖乖的，听我的话。”
九青第一次吃红烧肉，吃到快要呕吐，每嚼一口，都觉得要吐出来，但是她只能忍着，把一桌菜都吃完。
原身真的是为了春山君才去做卧底，而不是为了逃避他吗？
“吃饱了吗？”
“嗯。”
“我带你去逛逛燕京，好不好？”
“好。”九青没办法说不好，她不知道春山君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
九青几乎是被春山君半搂半抱着走的，只要九青看过一眼的东西，春山君都会为她买下来。
“鱼肉面唉——京城老字号啦！”
九青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转头看去，是一家鱼肉面摊子，煮面的是一对夫妻。
“真是只馋猫，又想吃了吗？”春山君看着九青眼巴巴的眼神笑道。
那对夫妇看到九青，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唉？是当初那位吃糖莲藕的姑娘吗？”
春山君看着那对夫妇，笑着问九青：“你认识吗？”
那对夫妻已经是古稀之年，他们疑惑地看着春山君：“你是上次给这位姑娘做面的公子吗？不是……长得不像……”
“认错了吗？”
九青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楚，一下子让她四肢百骸都忍不住颤抖，是谁？在来来往往的中站在原地等她？又是谁亲手为她做羹汤？究竟是谁，稍一想起，就让她感受到揪心之痛？
春山君看向那对夫妻的眼神陡然锐利！
锥心之痛很快像海潮一般退了下去，九青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再待下去，这对无辜夫妻一定会性命不保！
“我不认识，我们走罢。”
“是吗？”
“嗯，前面，好像有人在闹事，去看一下。”九青摇了摇春山君的衣袖。
春山君似乎十分喜欢九青对他做出某些依赖性的动作，他难得顺从地被九青拉着走，看着九青宠溺地回应她：“好。”
但他还是回头朝暗处使了一个眼神，九青立刻抱住他的胳膊：“我们到时候回来吃面罢？”这是变相的哀求了。
春山君看了九青半晌，轻声说：“那好。”
暗处的人收手了。
此时的燕京不比之前，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妖魔鬼怪青天白日大摇大摆在街上逛，监仙司竟然都没有去管束，不过也是，现如今仙界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帮助人界维持秩序？
前面闹事的正是一个小妖怪，他挑剔一个小贩的馒头不好吃，掀了人家的摊子，周围的人只知道看热闹，谁也不上去帮忙。
“这有什么好看的？”春山君看着那个被打得躺在地上蜷缩着嚎叫的小贩，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冷笑道。
当然没什么好看的，只是我为了暂时吸引你的注意罢了。
春山君是魔界的大魔，稍一露出戾气，凡人虽然无法察觉，但是妖怪如何能不知！
那小妖怪看到春山君，看到的好像不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而是青面獠牙的阿修罗，他慌得软在地上，牙齿上下撞得都快碎了。
“滚。”春山君笑着看他。
不过是蝼蚁，杀都懒得杀。
好戏散场了，围观群众摇着头散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那个小贩艰难地翻了个身，抬头要看是谁救了自己，他看到春山君的那一刻愣住了。
春山君蹙着眉头在看这个小贩，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贩迟疑着，最后还是叫出声来：“二狗？”
春山君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