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笙只觉得自己再一次接受了了不起的想法。这一日来他受到冲击太大,眼前的一切都是无比的陌生,可是,又偏偏找不到任何道理来反驳。
一直以来,他都坚信自己所学习的一切是正道沧桑,可是这幽莲谷的所作所为,真的错了么?
这沙盖城护佑普通百姓的人,那被暗算失败之后仍然潇洒离去的羽清,他们,真的是“人人得以诛之”的么?
他修真习武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守护九州的黎民百姓么?那么这沙盖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城主冰若民心所向,不正是他所希冀的那样么?
二十九年来,凡笙第一次对自己从小构建的正道理念产生了怀疑。他并不否认自己所作所为是对的,却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思索,是不是与他们天池派、与他们名门正派相左的一切,就都是错。
这天下,又是不是真的,非白即黑。
…
虽然身体无恙,但是因为在无垠雷海精神受到摧残太过,冰若还是足足昏迷了三日才苏醒过来。这时候羽清已然租了马车带着冰若到了燕州境内,而与凉州接壤的燕州第一座城池,便是七魅宗中宗所在,禹城。
相比连城,禹城又是另一番不同的繁华景象。来自九州各地的商贩齐聚于此,杂技喷火,射箭套圈,声色犬马,好不热闹!
羽清实在是没有见过这许多稀奇古怪的小商贩。自幼在幽莲谷中长大,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飞禽走兽遍地的后山深谷,十五岁才第一次走出幽莲谷来到俗世,却也只是接触了边陲之地的沙盖城。
好不容易到了稍稍繁华的连城,却马上是四面楚歌的境地,没能好好游玩一番,这次再到堪称九州南境第一城的禹城,终于没有诸多算计和追兵,好奇的心性立刻压抑不住。
看着羽清那闪亮着孩童一般希冀的目光,冰若实在是没办法再说出隐蔽身份的话来。只好陪着她一起走走逛逛,把各种新奇玩意儿尝试个遍。
不仅如此,两个人竟然再一次在城中遇见了那八条尾巴的白狐狸白暖暖,化作人类女孩儿的样子,老远就看见羽清两人,再一次牛皮糖一般缠了上来。。
“哇哇哇哇哇!羽清羽清你快看!那里那么多人!”白暖暖一副没出过山洞的模样,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羽清则是真真没有出过山谷的孩子,一听又有新鲜玩意儿,立时将手中的一大堆套圈套中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丢给冰若,拉起白暖暖的手跑了过去。
冰若几乎是用上真气才抱得动手中的东西,看着羽清如此开心的身影,又看看骡马一般的自己,真是五味杂陈。不过想归想,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带着东西跟上飞快在人群中穿梭的两人。
“比武招亲?那是什么?”好不容易挤到人群中间,看见了巨大的旗帜,羽清好奇的问到。
“不是吧羽清!这你都不知道!比武招亲啊!谁赢了台上的少女,谁就能把她迎娶回家!”白暖暖几乎是色眯眯的看着台上一身嫁衣的貌美少女,眼看就要留下口水来,“这妹妹可真不错啊!就是台上两个男的功夫差了些!”
“可不是么,就这二把刀的水平也好意思上擂台想娶人家过门?”羽清转过头,一拍冰若的肩膀,“不如你上去,肯定不出三招把他们所有人打趴下!”
听了羽清的话,冰若神色一暗,低声应到:“夫人何出此言?十一已是夫人的男宠,如何上别人的擂台?”
“发什么疯?”羽清莫名奇妙的抬头看看冰若:“我几时把你当男宠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冰若不禁暗自欣喜了起来。清儿她……对自己,终究是不同的吧!
正说着,台上的嫁衣少女已然将两名挑战者打下擂台,围观的人们一片起哄,两名挑战者灰头土脸消失在人群中。
擂台一旁的老汉拱手说到:“各位邻里乡亲,我父女二人游走江湖卖艺为生,十六年飘如浮萍。如今我老了,只想替女儿寻个身体硬朗,功夫到家的女婿安稳度日,哪位还有把握能够胜过小女,还请上擂台来比试一番。”
忽然间,一阵悠幽的箫声传来,清耳悦心,若虚若幻。虽听似遥远,却又犹在耳畔。正是一曲凤求凰的曲调。
众人的视线皆被这箫声吸引,只见比武招亲的擂台之上,一名红衣男子款款落下,颜如冠玉,风流飒飒,艳红的发带轻轻束起如瀑般的长发,却束不住那光耀万里的妖娆。
“姑娘,此间众人皆不是本宫对手,不如,便嫁了我吧。”男子缓缓伸手,正面向少女的方向。
“帝无炎。”
冰若的气息猛地一紧,全身都戒备了起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义父的仇,他今生都不会忘。如若是之前相见,哪怕明知一死他也要立时冲上去搏个你死我活。可是如今…
连城庄园相见,是羽清提前发觉点了冰若的穴道才控制住他的冲动,而后来帝无炎竟然为两人撑腰,冰若心中万般不屑,却也无法出面顶撞。
连绝大会决赛,是他被人暗算封住真气无力回天,但是帝无炎竟然凭空出现阻挠了天池派获胜。几次三番受到自己杀父仇人的恩惠,冰若再好的修养也难免愤懑万分。
台上少女可不知下面冰若的想法。几番打擂的糙汉早已让她厌烦。帝无炎如此貌美,如此温柔,试问天下间能有几个女子拒绝的了?况且既然在七魅宗的禹城架设擂台,原本……
“七魅宗主!我父女二人身份卑微,却也行天地正道!恕我们不能与魔教同流合污!”一直未加干涉的少女的老父突然间挡在女孩儿面前,一脸坚毅,看起来绝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七魅宗主。
“岳父大人说笑了,正邪殊途,爱却何来界限?我与令爱一见钟情,岂是区区魔教二字便阻拦的了的。是吧?”一个眼神跳向老汉身后的少女,含情脉脉。
少女面颊绯红,再不能握起剑来,只轻轻拽住父亲的衣角,柔声说道“爹,既已写明比武招亲,哪有拒绝不嫁的道理?”
却没等那老汉出口,冰若已然不顾羽清的再三阻拦,扬声喊到:“无人是你对手,七魅宗主是自认天下第一了?”身上的穴道再一次被羽清点住,冰若无法移动,却还是张开了口。
帝无炎自是早已注意到这边散发的凛凛杀气,却是没想到利弊得失如此清楚的时候,那已经被点住穴道的男人竟然真的敢开口。
就这一瞬间,帝无炎对冰若的兴趣,甚至超过了一直观望的羽清。
怜悯的目光落在冰若身上,帝无炎调笑到:“幽莲谷主的凌月剑乃是不能动情破身的童子剑,怕是没心力跑来这擂台上与我比武,还是你觉得,只凭你,也胜的过我?”
轻佻的目光直直看向两人,手中玉箫翻了几个花,今日的帝无炎话倒是很多:“可惜,本宫今日只鸣曲乐,不见鲜血。”
“想不到堂堂七魅宗主,竟然喜欢吹箫。”满心愤怒的冰若完全不惧帝无炎的气场,也不再估计暴露身份的问题。是这个男人毁掉了自己唯一拥有的家的感觉,这一年里的每一天,他都在想着如何将帝无炎撕成碎片。
“本宫,不只喜欢吹箫,还喜欢被吹箫。”眉梢轻挑,目光炯炯,帝无炎淡然的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语,衣衫轻抬,已是飞跃人群,到了冰若三人面前,却面向羽清说到:“清儿妹妹,一年不见,越发月貌花容了。连绝大会人多眼杂,都没来得及寒暄一番。”
“不敢当。七魅宗主,我二人只是路过此地,无意打扰,更不是来挑衅,还请莫怪。”
完全不顾冰若铁青的脸色,羽清再一次在帝无炎面前放低了姿态。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她清楚得很。帝无炎造化境界,力压九州,远不是她们能够招惹的存在,前些天还曾替他们出头,起码此刻并不想和自己作对。招惹没必要的强敌,智者不为。
“清儿你,为何待我如何冷漠?”轻轻伸出手去抚摸羽清的脸颊,帝无炎的一切做的理所当然。
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羽清保持着和帝无炎的距离,“一年前你在我面前血洗第七堂属众的时候,我也挺冷漠的。”
帝无炎却是整个人欺身上去,直到羽清已经退无可退。还将整个上半身压向羽清的方向:“那怎么一样,今日的窈窕淑女,如何与一年前去比?”放肆的手还是抚上羽清的腰间,然后划上脸庞:“花未开全月未圆,如今的你,正是最美的时候。”
一抹奇异的红爬上羽清的脸,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自己此刻心跳的飞快。从未如此距离看过这艳贯天下的七魅宗主的脸,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荷尖微露,少女初成……”伴着情意不明的语调,那纤长的手指似有似无的从脸庞抚过,滑落羽清的胸前,“只是这里,怎么还是一副不发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