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紧锁，帝无炎还在思索该如何处理，眼看冰若周身的黑雾越来越多，自我的意识几乎已经完全不见，这样下去，只怕最先被夷为平地的，就是这昆仑山门。

“嗖！”

没想到，并不需要帝无炎处理，一道湛蓝的光芒远远地冲刺而来，横贯长空，带出一道亮丽的长虹。这湛蓝的光芒直奔大殿上空的冰若而去，直到近前，化作一只雪白的八尾小狐，趴在冰若的脸上。

空间之灵直接被砸出来，小狐狸一言不发，眼神茫然又惊慌的缠在冰若脑袋上，湛蓝的灵力源源不断释放出来。

随着灵力的不断释放，竟然在半空形成一把蓝色的古琴，古琴身后，一个半透明的朦胧身影浮现出来，带着万古独生的寂寥，轻轻拨动了琴弦。

不错，正是曾经在九幽迷林之中，唤回冰若意识的九天一曲潮生歌。

九天潮生歌缓缓奏响，澎湃的巨浪伴着悠扬的曲调化作涓涓细流，冰若周身浓稠的黑雾随风散去，躁动的碧云双剑回归平静，连瞳孔周边的黑雾也化作虚无。

就这样一人一狐失去了浮空的力量，砸在地上。

帝无炎看着这小小的白色身影，目光是说不出的复杂与沉重。

云州，玄族山门。

一群人围绕在训练场的角落，气氛说不出的死寂。

幽莲谷三个孩子以弱打强跨境界搏杀对手，羽清一己之力正面对阵造化境界的杀破浪，三剑挥出、临阵杀之，今日里，曾经的幽莲谷，如今的玄族，也算是出尽了风头。

九州江湖千门百派，街头巷尾都在对这一战的结果议论纷纷。然而，玄族旧址，一群人在这不起眼的角落，却是没有一个面带喜色。

在各种灵药的辅助下，小七总算还吊着一口气，然而却也是到此为止了。他已经不可能再被拯救回来，小青的创生之力也没有一丝落在他身上。

无他，这是最合理的办法，杨心慈问题不大，陈百纯尚有一线生机，将小青的全部创生之力交给陈百纯，他还有机会救回来。

然而初入元婴就碎尽五脏六腑，炸裂自身刚刚成型的元婴的小七，却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小七回光返照一般和大家说笑，面色越来越苍白，身体越来越冰冷，羽清再也看不下去，匆匆转过身，离开了那个圈子，林莫语目光复杂的抬起头。跟着羽清走到了一旁。

二十年前玄族惊天爆炸留下的巨坑形成的宽阔水面，倒映着岸边惨白的嶙峋怪石。羽清站在湖水边，扶着粗壮的柳树，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凄冷的光芒轻轻洒下，湖水波光粼粼，偶尔一只小鱼探到水面，吐了一个泡泡，又慌乱的消失在夜色中。

“想哭，就哭出来吧。”林莫语就站在羽清的身后，没有继续走上前去，本想摸摸羽清的肩膀，却终究放下了手。

羽清的声音有些哽咽，失控的问着身后的人：“你不是说，会照顾好我的孩子们吗？你不是说，玄族的一切都不用我担心的吗？”

其实她明知道这一切不是林莫语的错，但是此时此刻，羽清不想理智，不想镇定，她就是想这样问。

第一次见到小七的时候，他只是躲在幽草的五十个孩子之中，没有走上前来主动说话，也没有躲在最后畏畏缩缩，只是淹没在人群中，无比的不起眼。

就算羽清说要开启幽草选拔，选出七个最优秀的孩子组成百鬼夜行的七鬼，代替大家行走江湖、闯荡名气的时候，小七也没有一点儿上前报名的意思。连跃跃欲试都没有。

但是羽清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不只是因为小七拥有着几乎不可能存在于凡人身上的完全完整开拓的灵脉，同时也因为着他“落雪飞”这个看起来让人眼前一亮的名字。

没错啊，羽清早就说过，她就是这样一个肤浅的人，就是会通过一个人的外貌和名字，来获得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

所以，她就是喜欢小七。真心把他当弟弟宠着。

小七的性子太怯了，凡事总想着“苟着”，是羽清连威逼带理由，还用上激将法，嘲讽的这个十四岁的小家伙儿不得不走到百鬼夜行的台前。

甚至百鬼夜行的考核，小七原本是拿不到第七这个位置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要拼命，他很怕受伤，只想好好地保护自己。是羽清不惜暗中调动万雷之灵呼风唤雨，改变了天象，才让拥有完整雷系灵脉的小七实力大涨，冲进了第七名。

而那之后，也是羽清一点一点逼着他努力修炼，走真气和灵力双修的灵修之路。一点一点逼着他，扛起弟弟妹妹们的重担。一点一点逼着他，从七人中最弱，一点点走向最强的路。

如今，小七终于如羽清所愿这般勇往直前，霸气豪横的在战场上以命相搏，为了弟弟妹妹的性命，为了幽莲谷的荣耀拼上了自己的一切，可是，为什么羽清却是一点都不高兴呢？

为什么此时此时的羽清，只想他如曾经一样怯懦的躲在后面，不要去管什么荣耀，不要去想什么尊严，而是只想让他好好地苟起来呢？

是她亲手把小七推上了必死的路，事到如今，她又来后悔些什么呢……

看着羽清微微颤抖的背影，林莫语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滋味。这看似简单的几句话，在谁那都无比平常的几句话，从羽清口中说出，却是如此的惊天动地。

羽清，她是个从不会依靠任何人的姑娘，不论多难，她总是宁愿把所有的担子都一个人扛下。就算心中再痛，再累，再委屈，她从不与人言说。

但是如今，羽清却在这无人的角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想要依赖他吗？

林莫语的心无声的融化成一汪春水，他无法拒绝这样的信任和依赖；他无法看着眼前这单薄瘦弱的身影，就这样面对着湖水颤抖；他无法忍受那波动的呼吸中，悄然滴落水面的泪珠，所发出的滴答声响。

他无法，看羽清脆弱。

林莫语忽然间很想知道，她在冰若面前也曾经这样示弱过吗？还是，这份依赖，只属于他自己呢？

只是，无论如何，羽姑娘，你对我的这份信任，都是唯一的。

羽清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也并不需要林莫语的解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她知道林莫语已经付出了很多，玄族，乃至大和的一切几乎都是他一个人撑起来的，她没有资格质问什么。

但是，林莫语还是开口了：“不错，既然我曾经答应过你，又怎能食言呢？”

羽清忽然间震惊的回过头，看着林莫语无比认真和严肃的眼睛，心中不可抑制的升起一丝丝希冀。毕竟，这是天命之子啊！

羽清一直觉得，面前这温润如玉的少年，他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背景，自己的深不可测，但是她从未想过，林莫语竟然真的会说救小七回来。

要知道，连天地灵脉都已经宣读小七的死亡宣言了！

看着羽清发红的眼眶，林莫语忽然间笑了，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心中最后的迟疑褪去，轻声道：“羽姑娘，大道书借我一用可好？”

“大道书？”突然间听到了一线希望，羽清失去了一如既往的冷静，声音竟然有着微微的颤抖：“可是，我只有残片。”她自己的命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她没办法看着幽莲谷的孩子们死！

“残片就够了，”林莫语向着羽清伸出手：“如今的大道书，也只有残片而已。”

羽清有些茫然，只有残片是什么意思？大道书难道被损毁了么？但是，羽清并没有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对林莫语，她只有完全的信任。摘下自己胸前的九彩吊坠，交到林莫语微微泛凉的掌心。

九彩吊坠到了林莫语的手上，很快化作一本厚重的水晶书，羽清怔怔的看着这几次在幻境中出现的水晶书，再一次刷新了对林莫语的认识。

九彩吊坠在她身上许久，她从来没有摸索出这吊坠的作用。但是林莫语，甚至不需要研究，就仿佛明白该怎样使用。

林莫语，你到底是谁，到底有怎样的力量……

林莫语则似乎早已不再在乎暴露身份的事情，大手一挥，水晶书哗啦啦一页页翻过，但是，就和在阴阳神阵时候一样，从头至尾，水晶书的书页上没有一个字出现。

“这本书没有字的。”羽清看着林莫语仿佛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林莫语则是笑笑，仍然淡泊如水：“不是没有字，而是要写上字。羽姑娘，要想真正掌控这九州神器大道书，你要需要降服苍生笔。手持苍生笔，才能在大道书上写下字，到时候，你写下的话即为天命，发挥出九州神器应有的力量。”

苍生笔……羽清还是第一次听说苍生笔这个概念，原来大道书的使用方法，是通过下达天命的方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