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凡笙一脸懵的样子，林莫语就知道这个钢铁直男的确是没考虑过这些，于是好心的替他解释着：“九州人族，普通人寿命不过五六十载。修真者筑基成功，方有百年之岁。

缔结了金丹和元婴，便有活到两百岁的可能，等到了寂灭，活到三五百岁也不成问题。由是，九州修真界，方才将五十岁以下都叫做青年，二十出头的男女修士，叫做少年少女也无不可。

至于婚嫁一事，虽然你的年纪已经是这小丫头的两倍，可是对于寂灭境界的漫长寿命而言，其实也不算什么。要不然，放到寻常百姓家，宫尚雨都能做你的女儿了，又怎会嫁你？”

凡笙一愣，他确实从未考虑过这些。可不是么，如今他三十七岁，宫尚雨却只有十八，说是两倍都还差了一岁！只因大家都是修真者，凡笙才并未在意过这些。

林莫语话锋一转，继续道：“可是如今，你倒是寂灭境界不必在乎，却别忘了，不管宫尚雨能发挥出几分实力，她终究只是一个筑基境界的修真者而已。

无法缔结金丹，最多再有十五年她就要开始老去，百年之后终究是要化作皑皑白骨，到时，你又该如何？”

凡笙还是第一次正视两人境界差距的问题，不过，心中却并没有过多恐慌。因为他知道国师大人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既然他对自己开口，自然是已经有了办法：“还请国师大人赐教。”

林莫语自然也没有为难两人，只好脾气的说着：“办法自然是有的。宫尚雨双属性真气已然搅成漩涡，金丹确实不可能再缔结，元婴和寂灭也确实无从谈起，但是……”

“但是什么？”宫尚雨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个好看的公子给人一种莫名奇妙的可以信任的感觉。

悄无声息的撇了一眼被高高吊起的冰若，林莫语继续道：“但是，寂灭之上，却并非不可能。”

凡笙完全不明白：“国师大人，不到寂灭又该如何破情劫入造化呢？”

“破情劫本就不是必须的。你这马上就要突破的人，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无悲无喜无爱无恨让自己新婚的夫人守活寡不成？”

凡笙还真是头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可不是么，他自觉已然碰触到造化的门槛，可是，难不成真要破了七情，拖累宫尚雨一辈子么？：“请国师大人指点。”

林莫语这次则是直接扬起了头，看着冰若狼狈的身影：“办法很简单，只要他，放过你们就行。”

冰若心中一震。

他知道！林莫语竟然知道无尽情域的事情！

连冰若都是刚刚从帝无炎那里听说了九州造化境界是因为被他的无尽情域影响才诞生出来，永远无法成神的无用境界。但是林莫语，他很明显知道这一切！

林莫语自然就是为了说给冰若听的：“只要你师父放过你，你就可以不必再缔结金丹，跳过寂灭和造化，直接晋入到渡劫境，渡劫成功，便可以晋升为神，寿命，自然是无穷无尽的。”

宫尚雨早已愣住，早已不知道面前这好看的公子究竟在说些什么。不过……生的好看的人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宫尚雨也仰起头来冲着冰若喊道：“师父！你会放过我和凡笙的对么！”

林莫语忍不住扬起嘴角，这家伙，还真是好忽悠：“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放过你们，所以才需要玄圆一始渊的力量。你们且不必多想，只需好好提升自己，先加大夺魁的把握就是。”

意味深长的看了天上的冰若一眼，林莫语的目光充满不一样的意味，却只不过一闪即逝，仿佛滴水入海一般消失不见。林莫语搞了这么一出，终于离开玄族回到自己的策书斋去，只余下被高高吊起的冰若一个人风中凌乱。

这个男人，他究竟还知道多少？

……

北境，无际海畔。

原本湛蓝无边的浩瀚汪洋此时已是一片躁动的黑褐色。数丈之高的潮头前赴后继的涌向岸边，重重击打在硕大的岩石上，仿佛万马奔腾，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吼声。

风吼浪嚎，翻腾的泡沫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节奏，带着英勇就役般的惨烈，一次又一次悍然无惧的冲向岸边。飞鸟绝迹，海岸边更是早已没有人族的踪影，只剩下这惊天的巨浪，一次又一次拍打在岸边。

这一年真的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前有黑水妖肆意侵袭，北境连绵几个月的大雨，后有东林教轰然坍塌，无数靠东林教为生的店铺和行当彻底停摆，百姓流离失所。

而后，刚刚平静没有几天，无际海又突然间泛起水患，几丈高的大浪连天不断，千百年没有祸患的无际海，水位一天高过一天，海岸线不断的后撤，原本的百川入海，如今却成了海灌百川。

每一条江河都在泛滥，从最上游的部分，一点一点向下游扩散，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如今北境中驻扎的唯一的四大门派天池派自然而然的担负起拯救水患的职责。几乎所有的弟子，不论境界与年纪，都投入这一场抗击洪水的斗争中。

奈何人力有时尽，不论他们再怎么筑堤，再怎么挖渠，都无法制止水患的根源。该泛滥的江河仍然在泛滥，人族的防线仍然在后撤。

很快，天池派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将洪水引向一些地势低洼的小城。他们派遣修真弟子带着城中百姓撤离，然后将河渠挖捅，放任河水将城中百姓的世代积蓄，吞没殆尽。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想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他们只能牺牲少数人的利益。

“掌门！连横渠已经被打通，洪水马上就要来了，我们挡不住了！”一身灰衣的某个修真教派的小弟子慌慌张张跑到掌门面前，“扑通”跪伏在地上。

“什么？不是明天才会泄洪么？我们还没有撤离完城中百姓！”掌门骤然起身，如若羽清在这里指不定会记得，这就是前些日子江山祭典中，第一个上台挑衅她天下第一位子的恒通派掌门。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掌门。他们说洪峰来的太早已经控制不住，只能牺牲我们通城了！”

恒通派掌门心中一片冰凉。他们通城并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城，城中尚有数万人口，因为之前并不在泄洪的名单上，因此城中男女老少根本没有提前撤离。

等到他们收到指令要弃城撤离的时候，就已经是今日清晨。泄洪的时间原本是明日，他还在苦恼如何在一日之内撤离这数万百姓，奈何两个时辰都没有过，洪水就要到来了。

他们恒通派是通城唯一的修真门派，也算得上一个准一流势力。通城大大小小事情都是恒通派一力做主，如今天灾将至，自然也唯有恒通派自己顶上。

“召集所有金丹之上弟子河口集合，金丹之下弟子迅速带领城中百姓撤离！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是！！”

通城内早已乱作一团，到处都是散落的财物和家当。可是此时的人们早已顾不上这些身外之物，洪水马上就要入城，现在已经是他们最后的逃生机会。

恒通派掌门就站在连横渠的河口，目光幽幽看着河流的上游，仿佛已经看到了主干破泄洪的滚滚洪水。

他早应该知道会走到这一步，那群以大局为重的人，怎么可能会顾忌到他们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城。

想一想前日里，听天池派大长老与那玄族族长对峙的时候，他还觉得义愤填膺，和千门百派的人一同指责玄族长因小失大，自私自利。可是今日祸患终于到了自己头上，看着身后那些淳朴无辜的百姓，看着他们恒通派拼死奋战的弟子，他心中真是满满的苦涩。

这就是报应么？

只有灾祸到了自己头上，才会知道究竟有多么痛么？

水位已经开始上涨，恒通派掌门厉喝一声，元婴巅峰境界的真气全部调用，生生在河口处形成一道人为的屏障。他身后的恒通派弟子也是组成了一个大阵，将这洪水阻拦在通城之外。

他们的真气不可能无穷无尽，这洪水也根本不可能被几个修真者挡住，但是，只要他们还能站住一刻，便要为城中百姓争得一分的生机。

黄褐色的水流滚滚，天空中，仍然暴雨倾盆。通城内，人群在恒通派弟子的带领下尽可能有序的离开城池，奔跑在最前面的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他们能够带领大部队提升速度，也不会对后面的人造成阻碍。

他们，也是最有希望夺得一线生机的人。

可是，混乱还是如约到来，只要有人跌倒，便会立刻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人群虽然更加具备安全感，但是一旦受到惊吓，恐惧和慌乱也会比平常扩散的更快。

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明天。

恒通派掌门在河口处坚持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终于耗尽了全部的真气。在洪水将他淹没的那一瞬间，他终于忍不住想到，如果，是玄族族长的话……

她是不是，不会和天池派一样，这么轻易就放弃自己这一城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