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念小娇清脆出声,看着这个眉眼温柔,慈眉善目的姥姥,心中五味陈杂。
“小娇觉得好幸福,我有小姨了,又有姥姥了。”
她扑进槐大仙的怀抱,泪水濡湿了衣襟,这个女孩,不管怎样佯作坚强,骨子里也还是个需要呵护,需要关怀的小女孩啊。
“乖孩子,不要怪姥姥不寻你,不认你。跟着我未必安全,姥姥只盼着你好,盼着你好好活着。”
看着念小娇哭得皱成一团的脸,槐大仙极为疼惜。她一点点拭去念小娇脸上的泪水,眼底有世间最是令人沉醉的专注与柔情。面前这个小姑娘,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小姑娘,是怎么看也看不够,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家的,狗屎粪都是香的,何况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些年,你都怎么过来的,可苦了我家姑娘了。”
“不辛苦不辛苦,眼下能见到姥姥,遭受什么都值得了。”念小娇破涕为笑,依旧是赖在槐大仙的怀中,只想将这些年没有体会的亲情,紧紧拽在手心。
如此温情静逸的场景,被一声低喝打断:“天阴槐!去死!”
一柄阔刀劈天而来,槐大仙带着仙无玑飞身上前,勉强避过。只是那强劲的剑意仍旧是劈在了槐大仙的后背,惹得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姥姥!”
槐大仙失了气力的身体直往地上栽,一时间念小娇也脚步踉跄,跟着摔倒在地。她紧张地半趴在槐大仙一侧,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槐大仙的身体,完全瞧不出有何外伤,那么,必是伤在五脏六腑了。
对于习武之人,身子骨硬,外伤是常有之事,恢复也只是时间关系,可内伤就不一样了,严重的要命,不严重的,也可能留下长久的隐疾,影响往后的武功精益。
眼下槐大仙的情景,念小娇担忧不已。
“敢打上我姥姥!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念小娇说罢,扬起黄金软剑就冲了上去。她自是知道,如果与刀魂硬碰硬,必是不敌,便采取迂回的战术,以自身的灵活,来对抗刀魂的明刀明枪。她便如一头滑溜的小鱼,围着刀魂这头巨鲨左突右冲。
她的攻击令刀魂生疼,却破不开刀魂的皮肉。刀魂的回击更是无处下手,面对灵活的念小娇,每一次反击都扑了个空。
二人打至大汗淋漓,最后仍旧是谁也没有讨着好。
一旁的槐大仙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念小娇被那皮糙肉厚的刀魂伤着了。
“小娇,你快回来,姥姥这身子,本就有隐疾,刀魂那一下,根本就没有真的伤到我,只是引起了我体内余伤罢了。”
槐大仙在一旁很是心急,想要站起来,未曾想翻涌的气血还没有压下去,又是狠狠吐出了一大口。
念小娇看着槐大仙那努力挣扎着站起的身子,又重重跌回了地面,还吐了一口浊血。一时间乱了分寸,也无心恋战了,丢了刀魂不管不顾,径自扑向了槐大仙。
而两人交战,最忌讳的,便是把后背露给敌方了。刀魂从来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提起刀,便向着念小娇的后背而去,一刀劈得毫不犹豫。
眼看着就要劈上念小交的后背了,刀魂执刀的手腕被人死死扣住:“放手!”
听了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刀魂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为什么!她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对你放手,义父......她们毁了你精心筹划多年的,十二地支毁天灭地阵,为什么要放了她们?”
“我的事,容不得你来过问。再说了,一个小姑娘而已,能造出什么事情来?”
“义父,你说的小姑娘,她是森罗殿的殿主,是苍穹阁的接班人,是寒玉派的掌门,大陆前五的帮派,在她一人之手,真的只是一个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吗?她绝对是义父将来一统大陆最大的障碍,今天不下手,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刀魂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刀魂说罢,丢下了仙无玑,扬长而去,那背影,在山火残烟的映衬下,多出几分萧索、几分落寞。
刀魂离去的另一边,念小娇扶着槐大仙背靠一棵大树休息,紧张地问着:“姥姥觉得如何了?可好些了。”
槐大仙的脸依旧煞白,她努力收敛起不适之感,冲着念小娇露出一个好看的笑颜:“虽然一把老骨头了,毛病多,倒不至于要命。”
槐大仙尽力安抚着念小娇,希望她别多想。可自己却无法自欺欺人,无法止住满脑子的隐忧。
这些年老与仙无玑暗斗不止,大小伤受了不少,虽然不致命,但身子骨是损伤了不少。近来,为了阻止发狂的幽冥屠夫赤幽冥祸害百姓,终槐山一战,终究是伤了根本,落了隐疾。槐大仙能明显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成日里犯乏。这是,大限将至的象征啊。
越过念小娇,槐大仙死死盯着悬崖边上的仙无玑,她便像一只随时准备加入战斗,护住小鸡的母鸡,充满了防备之感。
仙无玑冷哼一声,仿佛在说:凭借这几分力气,还想同我斗,异想天开。
仙无玑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方才调转身子,朝着远处山头而去。
空气中,传来仙无玑那漫不经心的狠话:“好自为之吧!”
言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争斗了大半辈子,愿意放过,也不过是看她时日不多了,而且,该传授的,她会趁此机会全部交代给念小娇。这无疑是一次机会,自己问了大半辈子的控兽之秘,控人之秘,也许念小娇很容易便打听出来了。
一个小姑娘,终归比一个成了精的老太婆好对付吧。
仙无玑认清眼下局势,便扬长而去。
念小娇假意冲着仙无玑离去的方向就是一拳,看在槐大仙眼中可爱至极,忍俊不禁。这小姑娘,还真是一个鬼灵精怪的开心果。
“姥姥,我带你去找小姨。”
......
当念小娇和槐大仙寻到煞婆时,她正带着刃影他们漫山遍野地寻找念小娇的踪迹,正一筹莫展之时,念小娇突然从前方树林窜了出来。
她和槐大仙笑魇如花地立于树下,肩头有俏皮的落叶停驻。
“找我?”念小娇歪头卖萌:“瞧我带着谁回来了。”
“娘亲!你怎么和小娇一起了?难道......你们......”
看着语无伦次的煞婆,念小娇狠命地点了点头:“是!小姨猜的没错。我已经知道槐大仙就是我如假包换的姥姥。”
煞婆感觉自己热泪盈眶。她有想过终有这么一天,她最在意、最重要的两位亲人会相认,却意料之外地发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她扑身上前,紧紧拥着两人:“我太开心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姐姐在天之灵,也会很开心的。”
最后当念小娇和刃影她们退出无寿山之时,山上的大火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这一次,不管是上山祈福的平明百姓,还是还是无寿殿的小道士,能够存活的,都极为感谢这个世界,给了他们劫后重生的喜悦。
此疫,无人是赢家。
......
念小娇将被自己劈得昏迷不醒的商弘,带回了自己临时落脚的龙吟客栈。
还请了大夫好生替商弘检查。当她鼓起勇气落下商弘的面具之时,那张脸,果真是与曾经判若两人,她一点点抚摸着那张被大火眷顾过的脸,这些扭曲的伤口,曾经该是多么的疼啊。
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被念小娇莫得有些痒,商弘轻哼两声,有了些苏醒的意思。
念小娇被吓了一跳,有些手忙脚乱地替商弘重新盖上面具,心虚地看向桌边,那里有淳染染刚刚熬好送进来的粥,看起来软糯香甜,很是适合大病初愈之人。
念小娇没有看到的是,转背之时,那双深邃如星辰大海的眼睛轻轻张开,追随着她的背影,在房中荡悠。他觉得久未安定的心在这一刻安心了。眼下,可以放下仇恨,放下责任,眼中心中,就装下一个念小娇。
至少暂时摒弃了烦忧,就让他自私地,贪慕着,她的好。
哪怕是两年前,他也从没有想过,自己能遇上一个姑娘,将她放在心尖。
两年前他在作甚么?
两年前,他假意经商,走南闯北,缔造他的权势、金钱帝国,寻找他的指腹为婚。集锦堂便是在那时候发展壮大的。
那时候,父亲商无情告诉他,一定要寻到鸢尾花玉佩的主人,好好照顾。也一定要保护好这枚玉佩,抽丝剥茧,现在想来,父亲商无情是不是知晓这枚玉佩的秘密?
他是知道此玉佩就是摩蝎的掌门令牌,有一呼万雄应的功效?还是知道仙无玑的筹划,缺的便是一枚极寒之玉?
曾经,他不喜自己的身份地位,家族出生,觉得那是禁锢他的,折磨他的地狱魔窟。
后来他庆幸,自己就是商弘,是念小娇指腹为婚的夫婿。
而现在,他希望,小娇从没认识过她,他希望,哪怕腐朽,也是自己一个人。因为那些烫伤,他再也没法活在阳光下。